桑酒想起那人幽暗深邃的眸子,清浅一笑:“既然送来了,就插瓶里吧。”
“好。”弄月从小丫鬟手里接过梨花,又去找了只白玉瓶来。
在桌上插花时,她还忍不住絮叨。
“虽说二少爷和姑爷是孪生兄弟,但奴婢看他们俩的性情却是天差地别……”
“哦?”桑酒反倒笑起来了,“你才见过二少爷几面?就看出差别来了?”
“奴婢就见过两次,但每次他都一脸严肃,看上去凶神恶煞的,气势好吓人。”
弄月嘀咕着。
“不过二少爷也是厉害,年纪轻轻就官居三品,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说来宋家二少爷的经历,还有些离奇。
听说他五岁时,在闹市中被人牙子拐走。
原本被卖到了乡下犄角旮旯之地的,谁想他运气极好,碰上了一位世外高人。
那老道长将他解救出来后,便带着他云游四方,传授技艺。
也就一年前,宋君意才与父母相认,回到了宋家。
且他一回京城,便受当今圣上重用,没参加过一场科举,却被破格授了官职。
短短一年内,还连升几次,说是圣上跟前的大红人也不为过。
桑酒想起宋君意今早穿的那身大红官服。
那般鲜红亮眼的颜色,跟新郎官似的。
她和宋君和成亲当天,一直被盖头蒙着脸,都没见到他穿喜服的模样,他就走了。
弄月把梨花插好,又问道:“少夫人,这花瓶要摆在哪儿呢?”
桑酒看了一眼那几株还带着水珠的梨花,随口道:“放在书案上吧。”
她平时会坐在那边,看看书,写写字,打发时间。
“好嘞。”
弄月正要把花瓶搬进去,转身时,才发现桑酒左边耳朵上空空如也。
“少夫人,您的耳坠怎么少了一只?”
桑酒抬手摸了摸耳朵,不甚在意道:“大概是掉了吧。”
弄月道:“要不奴婢等会儿去后花园找找吧?”
虽是小物件,但到底是女子的贴身饰品,这要是被府里哪个家丁或是外男拾到,事情可大可小。
“嗯,你去吧,找得到便找,找不到也罢了。”
桑酒漫不经心点头。
弄月回内室,拿了一对新耳坠,帮她把那只换了下来,才出门了。
…
清风苑。
书房里,宋君意坐在桌案后,手里拿着一沓纸张,正细细看着上面的簪花小字。
字迹娟秀,笔锋柔和,显然是女子写的。
除了字,桌上还有一些画卷,画的都是一些梅兰竹菊。
随从锦书低头道:“大人,属下今日正好撞见少夫人院里的小丫头搬了这些字画出来,给了她几两银子,才让她偷偷给我了。”
桑酒时常写字画画,日积月累,便积了一堆。
为了不惹出事端,她都是让丫头拿去烧了。
宋君意淡漠的神色,没有丝毫波澜,只吩咐道:“你给她一笔银子,以后少夫人要扔的东西,都拿到这儿来。”
“是。”锦书答应下来,心里却暗暗叹气。
虽说他们大人年纪轻轻就深受皇上器重,但小叔觊觎寡嫂,若是被传出去,还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这时,又有小厮在书房外禀报道:“二少爷,长贵来了。”
宋君意视线从那些字画上挪开,淡声开口:“让他进来。”
锦书也纳闷,长贵是大少爷生前的随从,跟在大少爷身边十几年了,大人叫他来做什么?
没一会儿,一个相貌清秀,看着二十来岁的男子便进来了。
见了宋君意,磕头便拜:“小人长贵,见过二少爷。”
“你跟在兄长身边多年,他的事你都知道?”
宋君意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冷淡的嗓音带着威严气势。
长贵头垂得更低了,“是。”
心下暗自嘀咕,大少爷人都走了,二少爷还打听他的事做什么?
宋君意缓缓开口:“那你说说,兄长和少夫人的事,从头到尾,事无巨细,都说清楚……”
长贵暗暗吃惊,二少爷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但在那迫人目光下,他还是回忆起了往事。
“大少爷和少夫人相识,是在八岁时,跟随老爷去赵府做客……”
安静的书房里,只余下长贵滔滔不绝的声音。
锦书默默退了出去,还顺手把书房门关紧。
大人明明对少夫人这么在意,还要听人说她和大少爷相识相知的过程。
这不是纯纯找虐吗?
…
宋老夫人年近六十了,自大孙子去世以来,也是哀伤不已。
桑酒时常去陪她说说话,老夫人也时不时叫她过去用膳。
晚间,桑酒从宋老夫人那儿回来,路过假山旁的荷花池边,天色已经晚了。
弄月提着灯笼走在前头,还不忘回头提醒:“少夫人,这儿碎石子多,您小心脚下。”
话刚说完,就有一道黑影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一掌劈在她后颈上。
弄月两眼一闭,便晕过去了。
桑酒面色微变,这时,隐在假山后的男人也一把扣住她手腕,将她拉进了假山的一个山洞中。
男人一手扣着她的手腕,不让她乱动,一手捂着她嘴巴。
嗅到那淡淡的墨香,桑酒猜到了他的身份。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大胆。
怕惊着她,宋君意在她耳边低声开口:“是我……”
方才打晕弄月的人是锦书,看了一眼四周,他也赶紧把弄月拖走了。
这大晚上的,大人也太冲动了,连带着他也要做这些鸡鸣狗盗的事儿。
唉……
宋君意表明了身份后,便把捂在她嘴上的手拿开。
但扣着她手腕的大掌仍是没有松,还过分地把她往自己怀里带。
山洞里很狭窄,还黑乎乎的,一点光线都没有。
桑酒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敏锐察觉到,他此刻在生气。
“二弟有什么事,可以直说,何必这样……”
大晚上的把她拐到山洞里来,看样子还是提前知晓她会从此地经过,在这儿埋伏已久的。
宋君意低下头,即使视线昏暗,大手也准确捏起她下巴。
触碰到那滑腻的肌肤,他指腹忍不住轻轻摩挲了几下。
幽幽的墨眸死死盯着她,却是一句话都不说。
“你到底怎么了?”
桑酒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她什么都没做,哪里惹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