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马车上,气氛异常……祥和。
主要是因为林晚很安静。
她正盘腿坐在软垫上,手里沾着唾沫,一张一张地数着从林尚书那里敲诈来的银票。
“一千,两千,三千……嘿嘿,这老东西还挺有货,居然藏了不少私房钱。”
她数得眉飞色舞,完全无视了旁边那个如同冰雕一般的男人。
萧景珩靠在车壁上,目光幽深地看着她。
【这女人,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刚才在林府,她一眼就看出王福老婆有隐疾,又准确地点出了林尚书的‘消渴症’(其实是忽悠的),甚至连那个老太监中毒都能摸出来。】
【现在,她又拿着这堆银票,像个守财奴一样……】
“王妃。”
萧景珩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探究,“你懂医术?”
林晚数钱的手一顿。
【哎呀,露馅了?】
【不行,不能承认。要是让他知道我是神医,以后肯定会被抓壮丁,免费给他治病。我这手艺可是很贵的!】
她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略懂,略懂。以前在乡下的时候,跟村口的赤脚医生学过两天,主要就是治治猪啊、牛啊什么的。我看王管家那脸色,跟隔壁王大娘家的老母猪生病时差不多,就瞎蒙的。”
萧景珩:“……”
把他比作老母猪?
这女人的嘴,真是欠缝。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急刹,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吁——!”
“怎么回事?”萧景珩眉头一皱,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软剑上。
车帘被人猛地掀开,一阵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是之前那个负责推轮椅的暗卫首领,代号“暗一”。
此刻,他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竟带着几分焦急和惶恐,身上还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主子!救命!暗三他不中用了!”
暗一“噗通”一声跪在车辕上,背上的人顺势滑落,瘫在车厢口。
借着车内的灯光,林晚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是一个年轻男子,穿着夜行衣,此时面色乌紫,七窍流血,胸口插着一支断箭,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呈现出诡异的黑色腐烂状。
“中毒了?”
林晚下意识地凑过去看了一眼。
萧景珩的神色瞬间变得凝重。暗三是他派去追查当年那场大火真相的人,怎么会搞成这样?
“回府!快回府传太医!”萧景珩厉声喝道。
“来不及了。”
暗一声音颤抖,“这毒发作太快,暗三他……已经断气了。”
萧景珩的心猛地一沉。
就在这时,一只纤细的手伸了过来,在那“尸体”的脖颈处按了按。
“谁说断气了?这不是还热乎着吗?”
林晚的声音在死寂的车厢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嫌弃地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然后扭头看向萧景珩,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王爷,这人你想救吗?”
萧景珩猛地抬头:“你能救?”
“能啊。”
林晚耸了耸肩,指了指那个已经“死透”的人,“不过这毒有点麻烦,是苗疆那边的‘千丝蛊毒’,解起来很费劲,还得用我的独门金针……”
她顿了顿,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在萧景珩面前晃了晃。
“得加钱。”
暗一:“……”
都什么时候了,这王妃居然还在谈钱?!
萧景珩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盯着她:“你要多少?”
“五千两。”
林晚狮子大开口,“现银,概不赊账。”
【嘿嘿,这可是技术活,收个加急费不过分吧?】
【而且这暗三看着就像是那种死士,救活了肯定是个得力助手。我这是在帮王爷保存有生力量,这叫……风险投资!】
“给!”萧景珩毫不犹豫,“只要你能救活他,本王给你一万两!”
“成交!”
林晚瞬间变脸,严肃得像个即将上战场的将军。
“把人抬进来,平放。别让他乱动,要是毒血攻心,神仙也难救。”
车厢本来就不大,塞进一个伤员后更是拥挤不堪。
林晚也不嫌脏,直接撕开了暗三胸口的衣服。
伤口处黑血横流,散发着一股恶臭。
“啧,真毒啊。”
林晚从怀里掏出那个针包,手指如飞,瞬间在暗三的几处大穴上扎了下去。
“封穴截脉!”
暗一瞳孔一缩。这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绝技,这王妃……到底什么来头?
林晚没空理会他们的震惊。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黑色的小瓷瓶,倒出一只指甲盖大小的、通体雪白的虫子。
“去吧,皮卡丘……哦不,小白。”
她把那只虫子放在暗三的伤口上。
那虫子闻到毒血的味道,瞬间兴奋起来,一头扎进了伤口里。
“唔——!”
原本已经“断气”的暗三,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抽搐起来。
“按住他!”林晚厉喝。
萧景珩和暗一同时出手,一左一右死死按住了暗三的手脚。
只见暗三的伤口处,黑血像是沸腾了一样咕嘟嘟往外冒,那只白色的小虫子在皮肉下飞快地游走,所过之处,黑紫色的皮肤竟然慢慢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这画面,诡异而惊悚。
萧景珩看着林晚。
此时的她,全神贯注,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那双平日里满是算计的眼睛,此刻却清澈得像是一汪寒潭,透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冷静和专业。
这就是……那个贪财好色、满嘴跑火车的土包子王妃?
一盏茶的时间后。
那只白色的小虫子重新钻了出来,身体已经变成了紫黑色,胖了一大圈,像是喝醉了一样摇摇晃晃。
林晚小心翼翼地把它收回瓶子里。
“行了,毒吸出来了。”
她拔出金针,长舒一口气,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软垫上。
“这毒太霸道了,费了我好大劲儿。回头记得给我这一万两,少一个子儿我就把毒给他塞回去。”
此时,地上的暗三突然剧烈咳嗽了几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主……主子……”
“活了!真的活了!”暗一激动得热泪盈眶,对着林晚砰砰磕头,“多谢王妃救命之恩!属下……属下以后这条命就是王妃的!”
林晚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别,你的命不值钱,我只要银子。”
【哎哟我的老腰啊,这马车太窄了,施展不开。】
【不过这一单赚大发了,一万两啊!加上从林家坑来的两万两,我现在也是个小富婆了!】
【等把这废太子的腿治好,再捞一笔,我就卷铺盖跑路,去江南买个大宅子,养十个八个面首,岂不快哉?】
萧景珩:“……”
养面首?
十个八个?
他看着瘫在那里毫无形象的女人,刚才那一瞬间的惊艳和感激,瞬间烟消云散。
这女人,果然还是那个气死人不偿命的财迷!
不过……
萧景珩看了一眼那个黑色的小瓷瓶,眼神微动。
“那是……苗疆的圣物,噬毒蛊?”
林晚心里一惊。
【卧槽,这货居然认识?】
【看来这废太子也不是真的草包嘛,见识还挺广。】
她眼珠子一转,开始装傻:“什么蛊?这是我在乡下抓的屎壳郎变异品种,专门吃脏东西的。”
萧景珩:“……”
屎壳郎?
她还真敢编。
“王妃。”
萧景珩突然凑近了她,那张苍白却俊美逼人的脸在她眼前放大,带着一股危险的气息,“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本王不知道的秘密?”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荷包。
“没……没钱了!真的没钱了!”
萧景珩看着她这副防贼的样子,气极反笑。
“本王不要你的钱。”
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替她擦掉了脸颊上沾到的一点黑血。
指腹微凉,带着一丝粗糙的触感,让林晚浑身一僵。
“本王要的是……”
萧景珩的声音低沉喑哑,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你这个人。”
林晚:“???”
【大哥你别吓我!你这是要劫色?】
【虽然你长得帅,但我可是很有原则的!得加钱!】
萧景珩听着她的心声,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放心,本王会付钱的。”
“只要你乖乖听话,整个景王府……都是你的。”
马车继续前行,车轮滚过青石板路,发出辘辘的声响。
车厢内,暧昧与试探在空气中交织。
林晚看着眼前这个危险又迷人的男人,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上了一条不得了的贼船。
但这船上全是金子。
下还是不下?
这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