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景王府时,夜色已深。
暗三被抬进了偏院的客房。林晚像个尽职尽责的监工,一路跟了过去,又是要把脉,又是要看火候熬药,忙得脚不沾地。
“王妃,您去歇着吧,这里有属下守着就行。”暗一看着满头大汗的林晚,心里既感激又过意不去。
“那不行!”
林晚断然拒绝,手里还拿着把蒲扇在扇炉火,“这可是价值一万两的病人!万一晚上发烧了,或者伤口崩开了,我找谁赔钱去?今晚我就在这儿打个地铺,盯着他!”
【这哪是暗卫啊,这就是行走的银票!必须严防死守,绝不能让他有一口气上不来!】
【而且这小伙子长得也还行,虽然脸黑了点,但身材不错,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站在门口的萧景珩,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他听着那个女人在心里对别的男人评头论足,甚至还要为了“一万两”跟别的男人共处一室(虽然是伤员),心里的火气就蹭蹭往上冒。
“暗一。”
萧景珩冷冷开口,“把你的人看好。若是死了,你也别活了。”
说完,他转动轮椅,来到林晚身后,不由分说地一把揪住她的后领子,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拎了起来。
“哎哎哎!干嘛?放开我!我的药!我的银票!”
林晚扑腾着手脚,一脸懵逼。
“回去睡觉。”
萧景珩的声音冷得掉渣,“你是本王的王妃,守着别的男人成何体统?”
“我是大夫!医者父母心你懂不懂?”林晚据理力争。
“暗一会医术,死不了。”
萧景珩根本不听她的狡辩,直接把她丢在自己腿上,按住她的腰,单手转动轮椅,飞快地离开了偏院。
【我靠!这疯批吃醋了?】
【不可能啊,他不是不行吗?难道是……心疼那一万两银子,怕我治好了找他要钱?】
【一定是这样!这个抠门的男人!】
萧景珩听着她心里的腹诽,气得额角青筋直跳。
吃醋?
笑话!本王会吃一个暗卫的醋?
本王是……是为了王府的颜面!
……
回到主卧。
林晚气呼呼地从萧景珩腿上跳下来,整理了一下被揉皱的衣服。
“王爷,咱们可说好了,暗三要是今晚挂了,那一万两你照样得给我!”
她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今天从林家敲诈来的银票,盘腿坐在罗汉床上,开始一张张地数。
“一千,两千,三千……”
烛光下,她数钱的样子专注而虔诚,仿佛在进行什么神圣的仪式。那双平日里总是滴溜溜乱转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倒映着银票上的花纹。
萧景珩看着她这副财迷样,刚才的怒气莫名其妙地散了大半。
“你就这么喜欢钱?”
他滑着轮椅来到她面前,有些无奈地问道。
“喜欢啊!谁不喜欢钱?”
林晚头也不抬,沾了点口水继续数,“钱多好啊,不会背叛你,不会嫌弃你,还能让你吃饱穿暖,想干嘛干嘛。这世上,除了钱,还有什么东西是靠得住的?”
【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尤其是你这种皇家子弟,指不定哪天就翻脸无情了。只有握在手里的银子,才是实实在在的安全感。】
萧景珩沉默了。
他看着她那张稚嫩却透着一股子沧桑的小脸,心里突然有些发堵。
她在乡下的那十年,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才会让她对钱有如此深的执念,对人有如此深的防备?
“林晚。”
萧景珩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只要你治好本王,本王许你一世荣华富贵。”
林晚数钱的手一顿。
她抬起头,看着萧景珩那双深邃如海的眸子。
有一瞬间,她差点就信了。
但很快,理智回归。
【画大饼谁不会啊?先把那两万两兑现了再说吧。】
她撇了撇嘴,把银票往怀里一揣,换上一副职业假笑:“王爷大气!那咱们现在就开始今晚的疗程吧?早治好早兑现嘛。”
萧景珩:“……”
这女人,真是没救了。
……
今晚的疗程是按摩和推拿。
经过昨天那一次“火针”的刺激,萧景珩腿部的经脉已经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现在的重点,是要通过外力,刺激他的肌肉,防止萎缩,并引导那股新生的气感。
林晚卷起袖子,露出一截皓白如玉的手腕。她在手上倒了点药油,搓热了,然后按在萧景珩的小腿上。
“王爷,忍着点啊,这手法有点重。”
说完,她大拇指用力,狠狠地按进了肌肉里。
萧景珩闷哼一声,眉头紧锁。
那种酸胀、刺痛的感觉,顺着小腿肚蔓延开来。虽然难受,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种麻木感正在一点点退去。
“力度还行吗?”林晚一边按一边问。
“尚可。”萧景珩咬牙。
林晚加大了手劲,从脚踝一直推到膝盖,再到大腿。
她的手很小,却很有力,每一次按压都精准地落在穴位上。
【啧啧,这腿型是真不错,又长又直。要是没废,肯定很有力量。】
【可惜了,现在就是两根又白又嫩的……白萝卜。】
萧景珩闭着眼,努力忽略她心里的那些虎狼之词,专注于腿上的感觉。
随着她的推拿,一股热流在腿部经脉中乱窜,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突然——
那股热流猛地撞在了一处堵塞的关窍上。
萧景珩只觉得大腿根部一阵剧烈的痉挛,仿佛有一根筋被人狠狠地抽了一下。
“呃!”
他控制不住地低吼一声,原本瘫软的右腿,竟然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猛地向前踢了出去!
这一脚,力道极大,完全是身体的应激反应,不受控制。
“砰!”
正低头专心按摩的林晚根本来不及躲闪,被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踢在了肩膀上。
“哎哟!”
林晚惨叫一声,整个人被踢得向后倒去,重重地撞在了床柱上。
“嘶——”
她捂着肩膀,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靠!这哪里是腿,这是杀人凶器吧!】
【疼死我了!骨头断没断?】
【这死瘸子,怎么突然诈尸了?】
萧景珩也懵了。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右腿,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的林晚,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便是巨大的狂喜和……恐慌。
狂喜是因为,他的腿真的动了!而且是有力量的!
恐慌是因为……他好像把她踢伤了。
“林晚!”
萧景珩顾不得腿上的麻木感,双手撑着床沿,竟然硬生生地把上半身探了出来,想要去拉她,“你怎么样?”
林晚揉着肩膀,从地上爬起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死不了!王爷您这是恩将仇报啊,刚有点知觉就拿我练腿?”
她虽然嘴上抱怨,但职业本能让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查看自己的伤势,而是迅速扑过去,按住了萧景珩那还在微微抽搐的右腿。
“别动!这是神经复苏的应激反应,千万别强行用力,不然刚接上的经脉又要断了!”
她一只手按住他的膝盖,另一只手飞快地在他腿上几个穴位点了点,安抚着那暴躁的肌肉。
萧景珩看着她。
她额头上疼得全是冷汗,左边肩膀明显塌下去了一块,估计是淤青了。可她此刻却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腿,眼里没有责怪,只有作为医者的严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还好还好,只是痉挛,没断。这说明神经接通了!大喜事啊!】
【这一脚虽然疼,但证明这摇钱树活了!值了值了!】
萧景珩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攥了一下。
酸涩,胀痛,又带着一丝暖意。
“你的肩膀……”他声音沙哑。
“没事,皮糙肉厚的,养两天就好了。”
林晚确定他的腿没事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瘫坐在脚踏上,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左胳膊,“哎哟,还是有点疼。王爷,这一脚算工伤啊,得加钱!”
萧景珩看着她那副死要钱的样子,这次却没有觉得厌烦,反而觉得……有些可爱。
“过来。”
他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
“干嘛?还要补一脚啊?”林晚警惕地往后缩了缩。
“本王看看。”
萧景珩一把抓住她没受伤的那只手,将她拉到身前。
他伸手解开她领口的扣子,想要拉开衣领查看伤势。
“喂!你干什么!流氓啊!”林晚吓得捂住领口。
“我是你夫君。”
萧景珩冷着脸,动作却很轻柔地拨开她的手,拉开了她的衣领。
原本白皙圆润的肩头,此刻赫然印着一个青紫色的脚印,在那雪白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萧景珩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么重。
他那一脚,居然这么重。
“疼吗?”他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块淤青,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废话!你让我踢一脚试试?”林晚疼得直吸凉气。
萧景珩没说话。
他转身从床头的暗格里拿出一个白玉瓶,倒出一点清凉的药膏,涂在她的肩膀上。
他的动作很慢,很细致,指腹带着薄茧,轻轻揉搓着那块淤青,试图帮她散开淤血。
林晚本来还想骂人,但肩膀上那清凉的感觉很快压过了疼痛,加上男人专注的眼神,让她莫名地有些……脸红。
【这疯批……认真起来的样子,还挺像个人的。】
【而且这药膏不错啊,贡品‘玉肌散’吧?这么大方?】
【算了,看在他给我上药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毕竟这一脚踢出了个奇迹,我的神医招牌算是立住了。】
萧景珩听着她的心声,手上的动作没停,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林晚。”
“啊?”
“以后……别去偏院了。”
“为什么?我得看着那一万两啊!”
“让暗一看着。你……”
萧景珩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只许看着本王。”
林晚愣了一下,随即心跳漏了一拍。
【这……这是什么霸道总裁语录?】
【大哥,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以为你要爱上我了!】
【虽然是为了钱,但你要是真爱上我……那我也不是不能考虑给你打个折。】
萧景珩:“……”
打折?
他在她心里,永远都是一笔买卖吗?
他有些气闷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嘶——轻点!疼!”
“忍着。”
“萧景珩你公报私仇!”
“闭嘴。”
烛光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墙上,交叠在一起,显得格外亲密。
虽然嘴上吵吵闹闹,但两人都知道,今晚之后,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至少,在这个冰冷的王府里,他们不再是各怀鬼胎的陌生人,而是……
哪怕是为了利益,也暂时捆绑在一起的“共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