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百域共生宴归来的第三个月圆夜,共栖地的跨界苗突然集体开花。那些曾结出跨界果的植株,此刻枝头缀满了半粉半白的花,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金光,与万缘阁汇通殿的穹顶之光如出一辙。更奇的是,每朵花的花心都嵌着颗细小的种子,种子上刻着不同的纹路——有的像金石域的鼎纹,有的似水月域的鳞纹,还有的竟与狮鹫族的双羽符一模一样。
“这是……百域的种子?”界门丫头捧着一朵刚绽放的花,指尖轻触花心,种子突然化作一道流光,钻进她的同源毯碎片里,“毯子里好像多了些声音,有金石碰撞的脆响,还有水流的哗哗声!”
铁蛋扛着矿锤从地脉湖赶来,锤头上还沾着新采的同心莲籽:“地脉湖的莲子也变了!每颗籽上都长着不同的芽,有狮鹫族的羽芽,有水月域的鳞芽,我试着往土里种种,竟长出了带翅膀的莲茎!”
清玄仙尊望着望穹镜,镜中新星域的周围,竟凭空多出了无数细小的星点,星点的轨迹与共栖地的星轨相连,形成一张巨大的星网。“是万域星络。”他拂尘轻挥,星网的光芒投射在地上,化作百域的轮廓,“跨界苗吸收了共生宴的气息,把百域的根须带到了共栖地。”
谷伯蹲在百谷原的田埂上,看着共生麦的麦穗里滚出颗带风纹的种子——那是半人半兽部族的风种,此刻却裹着麦香,在凡土里扎下了根。“老话说‘树挪死,人挪活’,看来种子也一样。”老人捻起种子,往旁边的空地里一丢,“百域的种,在我们这儿能活;我们的种,去了百域也能长,这才是真的通了。”
可这份热闹没持续多久,新长的异种植物突然出了问题。带翅膀的莲茎在阳光下蔫了,叶片上的羽纹渐渐褪色;风种长成的麦秆虽高,却结不出穗,风一吹就往地上倒;水月域的鳞芽更糟,刚抽出叶就开始腐烂,叶汁里带着股铁锈味。
“是水土不服。”李药婆的后人捧着腐烂的鳞叶,眉头紧锁,“就像人到了新地方会生病,种子也认生。狮鹫族的种喜干,我们这儿太潮;水月域的种爱水,百谷原的土太燥,硬要种在一块儿,只会互相拖累。”
这话像块石头投进水里,让众人想起了断缘城的残卷——当年断缘城也曾引入过其他界域的灵植,却因为强行混种,导致灵植互相排斥,最终滋生出戾气。铁蛋急得抓耳挠腮:“总不能让这些种子全死了吧?那我们跟百域的缘分不就断了?”
念杨看着合订本上自动浮现的断缘城插画——画中工匠将凡铁与灵木硬拧成一股,结果两样东西都断了。她忽然想起万缘阁老者的话:“共生不是强融,是让彼此在合适的地方扎根。”
“或许我们弄错了。”她指着地脉湖边缘,那里有片没人管的湿地,带翅膀的莲茎竟在那儿抽出了新叶,“狮鹫族的羽芽虽怕潮,却耐得住地脉湖的灵气;风种在百谷原站不稳,说不定在深山的风口能扎根;鳞芽喜水,望穹镜下的灵泉边或许合适。”
众人恍然大悟,立刻分头行动。铁蛋把蔫了的莲茎移到地脉湖湿地,碎石真人往土里掺了些琼玉粉,莲茎果然挺直了腰杆,翅膀上的羽纹重新发亮;观星师将腐烂的鳞芽种在灵泉边,占星师引了星力浇灌,鳞芽竟长出带星纹的新叶;半人半兽部族的风种被移到深山的风口,界门丫头用同源毯线给麦秆做了“防风衣”,风一吹,麦秆不仅不倒,还结出了带风纹的穗。
最妙的是百谷原的空地,谷伯让凡界农人种上跨桥麦,让仙宗弟子在麦垄间播下百域的种子,却不强行混种,而是留出半尺间距。凡麦的根须悄悄往异种植物的根须靠近,彼此交换着养分,却又保持着各自的生长节奏。
“这才是‘根生万域’的道理。”清玄仙尊望着这片新田,“就像星网有主星有辅星,不会挤在一块儿;百域有疆界有特色,不必强求一样。共生不是让所有种子长在同一块地,是让每颗种子都能在适合自己的地方扎根,根须在地下悄悄连着,叶在天上慢慢挨着。”
一个月后,共栖地变成了奇景。地脉湖的湿地里,带翅膀的同心莲能随着风飞,却总在黄昏飞回湖面;望穹镜的灵泉边,鳞叶植物开出了星星点点的花,花瓣上的星纹与镜中的星轨呼应;深山的风口处,风种麦秆结出的穗能随风滚动,却总在跨桥麦成熟时停在田边。
百域的使者听说了这事,纷纷派人来看。金石域的工匠学着在合金里加不同比例的凡铁与灵玉,做出了能随温度变色的器皿;水月域的灵女将共生苗的种子带回水里,竟长出了能在陆地开花的莲;狮鹫族的赤羽最是高兴,他带回去的跨界果种子,在狮鹫族的火山岩上长出了带凡土气息的果树,结出的果子既能抗高温,又带着麦香。
念杨的合订本上,又添了许多新故事:记载着异种植物如何互相适应,记着百域使者与共栖地的人一起改良种植法子,还记着孩子们给带翅膀的莲起了个名字叫“归巢莲”,给风种麦叫“伴穗麦”。字里行间,再没有“强行”“必须”这样的词,多的是“试试”“或许”“慢慢等”。
谷伯在共立石旁新刻了句话:“根生则缘生,各安则共安。”清玄仙尊见了,在旁边补了行小字:“万域如星,各有轨迹,却在光里相连。”
一日傍晚,念杨坐在新界门旁,看着归巢莲从远方飞回地脉湖,伴穗麦在风中滚向百谷原,忽然明白共生的最高境界,从不是让所有不同变成相同,而是让每个不同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在彼此的世界里安心扎根,却又在根须深处悄悄相连。
就像共栖地的凡界与仙宗,就像百域的各族生灵,大家不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不必喜欢同一种味道,却能在需要时伸出手,在成长时为对方留出空间,让彼此的根须在地下织成一张网,无论哪颗种子落下来,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土壤。
夜色渐深,望穹镜的星网与共栖地的灯火连成一片。念杨合上合订本,知道这本“共生记”永远写不完,就像万域的缘分永远续不尽。但只要记得,根生何处不重要,重要的是愿意为彼此的根须留出一寸土,愿意等一颗种子慢慢发芽,这共生的路,就能从共栖地,一直铺到万域的尽头。
天边,第一颗属于共栖地的新星在星网中亮起,旁边紧挨着金石域的星、水月域的星、狮鹫族的星……它们各自闪烁,却又在光的交织里,成了彼此最亮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