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那日,共栖地的跨界苗突然集体结出了奇特的种子。这些种子不像往年那般饱满,反而带着层半透明的壳,壳里裹着的不是果仁,而是细碎的光粒,凑近了看,竟能在光粒里瞧见百谷原的麦浪、地脉湖的涟漪,甚至还有百域使者的笑脸,像把过往的时光都缩成了星子。
“是‘轮回种’。”谷伯用拐杖挑起颗种子,壳上的纹路在阳光下流转,与共立石的万缘印完美重合,“老辈人说,共生之道修到极致,就会结出这种子,种下它,能看见过去,也能预见将来。”
铁蛋第一个抢过种子往土里埋,还特意浇了地脉湖的融水:“我倒要看看,将来咱共栖地是不是能盖满同心墙,比金石域的城堡还气派!”他刚埋好,种子破土的地方就冒出缕青烟,烟里浮现出画面——几十年后的百谷原,共生苗长得比人还高,穗粒上的声纹与灵纹缠成了麻花,铁蛋的孙子正跟着碎石真人的后人学铸合金,两人吵嘴的模样,和当年的铁蛋与碎石真人一模一样。
“嘿!这小子跟我一样犟!”铁蛋拍着大腿笑,烟里的画面却突然变了,显出断缘城的废墟,废墟上竟长出了株带着轮回种的跨界苗,苗下的泥土里,埋着半块刻着“和”字的残碑。
念杨的合订本在此时自动翻开,书页上的字迹开始倒流,从共生二年的暖雪宴,回到初建共栖地的艰辛,再到断缘城崩塌的火光,最后停在汇通桥建成的那日——工匠与绣娘并肩站在桥上,手里捧着的,正是颗与轮回种相似的光粒。
“原来断缘城也曾有过轮回种。”她指尖抚过书页,“只是他们没敢种下,怕看见不好的将来,反倒让种子在争执中化成了戾气。”
清玄仙尊拂尘轻挥,将铁蛋种下的轮回种催出的青烟聚成球:“轮回从不是定数,是镜子。你心里装着争执,就看见断缘城的废墟;装着共生,就瞧见将来的百谷原。”他往烟球里注入灵砂,画面立刻变得清晰——共生十年的共栖地,新界门旁立着座新的汇通桥,桥上往来的不仅有凡界与仙宗的人,还有狮鹫族的飞骑、水月域的舟船,桥栏上刻满了百域的文字,却都围着同一个万缘印。
众人纷纷种下轮回种,烟里的画面各有不同。凡界农妇的烟里,百谷原的共生麦与百域的谷物杂交,长出了能抗百种灾害的新麦种;仙宗弟子的烟里,望穹镜的星轨与百域星络织成了“缘”字,星桥下的星引石里,藏着各域孩子交换的信物;小工匠的烟里最是动人,他亲手铸的万缘印被嵌在新汇通桥的中央,印底刻着所有曾为共生付出的人的名字,连断缘城的工匠与绣娘都在列。
“这才是轮回的真意。”谷伯望着烟里的名字,拐杖在地上敲出轻响,“不是重复过去的错,是把过去的遗憾,变成将来的圆满。断缘城的人没做到的,我们替他们做到,这就是对轮回最好的回答。”
赤羽也种下颗轮回种,烟里显出狮鹫族的火山岩,岩上的蚀戾草与轮回种共生,开出了带星纹的花,花下的黑矿竟变成了能净化浊气的晶石。“我们族的古籍说,界域之争的根源,是怕自己的传承断绝。”赤羽的翅膀在烟光里泛着金红,“现在才懂,传承不是守着老规矩不变,是像轮回种这样,把别人的好融进来,让自己活得更旺。”
夕阳西下时,共栖地已种下百颗轮回种,青烟在天空织成张巨大的网,网眼处的光粒忽明忽暗,像无数个正在发生的瞬间。念杨望着网中的画面,忽然明白轮回种从不是用来预见将来的,是让所有人看见——你此刻的每个选择,都在给将来的轮回埋下种子。
她在合订本的最后一页,种下了颗轮回种。种子破土的瞬间,冒出的青烟里没有具体的画面,只有无数双牵在一起的手,凡界的、仙宗的、百域的,在时光里交叠、传递,把共生的火从断缘城的余烬,传到共栖地的篝火,再递向更远的将来。
合订本的书页在此时缓缓合上,封面上的“共生记”三个字,与轮回种的光粒融为一体,化作颗小小的万缘印。念杨知道,这本册子的故事暂时写完了,但轮回还在继续,就像百谷原的麦种落地又发芽,就像地脉湖的流水去了又回,就像所有曾为共生付出的人,都会在时光里以另一种方式重逢。
夜色渐浓,种下的轮回种开始发光,光粒顺着根须往地下钻,与地脉湖的灵泉、百谷原的沃土、望穹镜的星力相连,最后汇入共立石下的地脉。共立石上的“共生元年”字样渐渐淡去,浮现出“生生不息”四个新字,字缝里钻出的跨界苗,正缠着颗刚结出的轮回种,在晚风里轻轻摇曳。
念杨最后望了眼共栖地,百谷原的轮回种青烟尚未散尽,与望穹镜的星辉、新界门的灯火连成一片,像条从过去流向将来的河。她知道,只要这河里的水永远流动,只要还有人愿意种下轮回种,愿意相信共生的可能,这条河就会永远奔涌,带着所有的遗憾与圆满,流向没有尽头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