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密谋终现
雁门关外的风,带着塞北特有的粗粝与寒意,卷起漫天黄沙,将本就昏沉的天空遮蔽得更加阴郁。关墙如一头疲惫的巨兽匍匐在群山之间,垛口残破,旌旗歪斜——这里月前已被清军攻占,如今城头上飘着的,是那面刺眼的镶白旗。
秦渊立在一处断崖边缘,青衣在风沙中猎猎作响。他离开察哈尔部已有七日,这七日里昼夜兼程,横穿河套,避开清军屯驻的要塞,像一柄沉默的匕首直插中原腹地。怀中的白虎獠牙用油布包裹贴身收藏,那物件冰凉中透着隐隐的狂暴,仿佛一头沉睡的猛虎,随时可能苏醒咆哮。
但他的心思却不在獠牙上。
昨夜宿营时,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简心站在一片光的海洋中,身后是那面重铸的玄冥镜,镜面倒映着山川河岳。她回头看他,嘴角带着熟悉的温柔笑意,可那双眼睛里却蓄满泪水。她说:“秦大哥,时间不多了,我感应到……有东西在干扰封印。”
然后梦就醒了。
醒来时,怀中的玉佩微微发烫,持续了三息才渐渐冷却。这不是幻觉——简心的灵识确实在试图向他传递什么。可那讯息太过模糊,除了紧迫的警示,他读不出更多内容。
“干扰封印……”秦渊低声重复这四个字,目光越过雁门关,望向东南方向。那里是归墟所在,也是简心化身镜灵、以自身为阵眼封印归墟之眼的地方。有什么东西,能在数千里外干扰那由建木灵胎和镜心能量共同构筑的封印?
除非……
秦渊眼神骤然锐利。
除非那干扰的源头,与四圣兽镇物有关!
他想起潼关以西古碑上的预言:“四灵归位之日,归墟眼闭,天下始宁。”但碑文后面还有一句:“然灵物现世,必引灾劫;人心不古,封印难永。”若有人以邪法祭炼镇物,或试图以镇物为引反向冲击封印,那么简心所化的玄冥镜,必将首当其冲!
“必须尽快集齐镇物。”秦渊握紧拳头,感受到体内真气在经脉中奔涌。经过这半月调养,他的修为已恢复七成,沧海无量诀运转时,周遭十丈内的沙尘都会无风自动,如海潮起伏。但这还不够——若真有能干扰归墟封印的幕后黑手,其势力与实力,恐怕远超想象。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纵身下山绕过雁门关,耳畔忽然传来破空锐响!
不是一支箭,是二十七支!呈天罗地网之势,封死了他前后左右所有闪避空间!箭矢漆黑,箭镞泛着幽蓝光泽,显然淬有剧毒。更可怕的是,这些箭在空中竟能自行微调轨迹,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操控!
秦渊瞳孔微缩,身形不退反进,迎着箭雨向前踏出三步。
第一步踏出,周身真气勃发,青金色光华如潮水般向四周扩散。那些射至身前三尺的箭矢,如同撞上无形墙壁,速度骤减。
第二步踏出,他右手虚握,腰间那柄普通青钢剑自行出鞘,落入掌心。剑身震颤,发出龙吟般的清鸣。
第三步踏出,剑光起。
“沧海剑法·第三式·怒涛裂岸。”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是一记简单的横斩。但剑锋过处,空气被撕裂,发出一连串刺耳的音爆。青金色剑气呈扇形向前推进,所过之处,二十七支毒箭如同枯草般被绞得粉碎!箭杆断裂,箭镞崩飞,幽蓝的毒液在空中化作雾气,又被剑气彻底蒸发。
“啪啪啪——”
鼓掌声从山道拐角处传来。
一个身着清廷一品侍卫服色的中年汉子缓步走出。此人身材魁梧,面庞方正,左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颌。他腰间佩着一柄厚重的斩马刀,刀未出鞘,却已散发出凛冽的杀气。
最让秦渊心中一沉的,是那张脸。
他认识这张脸。
“赵奎。”秦渊缓缓吐出这个名字,声音平静,却蕴含着冰封三载的杀意。
赵奎,原铁山营副哨长,秦渊曾经最信任的袍泽之一。三年前“铁山血夜”,正是此人里应外合,引清军夜袭大营,致使铁山营三百精锐全军覆没,秦渊背负叛营弑上的污名亡命天涯。后来秦渊多方查证,才知赵奎早在五年前就被清廷暗中收买,成了插在辽东防线最深处的一枚毒钉。
“秦哨长,好久不见。”赵奎咧嘴一笑,刀疤扭曲如蜈蚣,“听说你在东海死了,我还惋惜了好久——没能亲手砍下你的头,向摄政王请功,实在遗憾。没想到,你命这么硬,居然又活蹦乱跳地回来了。”
秦渊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看着他,目光如刀。
赵奎被这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冷哼一声:“怎么,不想问问当年那些兄弟是怎么死的?不想知道你那老将军临死前说了什么?”
“不必。”秦渊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塞外的冰,“将死之人,说的话没有意义。”
“好狂的口气!”赵奎怒极反笑,“你以为还是三年前?如今的赵某,得摄政王亲授‘黑煞魔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小小的副哨长了!今日雁门关外,便是你秦渊葬身之地!”
他话音未落,身后山道上又转出十二人。这些人身着统一的黑色劲装,面蒙黑巾,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无情的眼睛。他们手中持着奇门兵器——钩镰、链镖、子母刃、判官笔,站位暗合某种阵势,彼此气息相连,显然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杀手队伍。
更让秦渊注意的是,这些黑衣人腰间都挂着一块小小的铜牌,铜牌上刻着一个诡异的图案:一条蛇缠绕着一面破碎的镜子。
这个图案,他从未见过。
但直觉告诉他,这图案背后代表的势力,恐怕就是简心梦中警示的“干扰之源”!
“杀!”赵奎不再废话,斩马刀出鞘,刀身漆黑如墨,刀刃却泛着血红色的光芒。他一刀劈出,刀风凄厉如鬼哭,刀气所过之处,地面被犁出一道深达尺许的沟壑!
十二名黑衣人同时动了。他们的配合默契到可怕——六人攻上三路,钩镰锁颈,链镖缠足,子母刃分刺双肋;六人攻下三路,判官笔点穴,短刃抹膝,铁尺扫踝。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全是杀招,封死了秦渊所有退路!
这是绝杀之阵。
若换作三年前的秦渊,即便能破阵,也必付出惨重代价。但如今的秦渊,经历了东海合道、归墟重生、镜心洗礼,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懂军中搏杀术的铁山营哨长。
他闭上了眼睛。
不是放弃,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对“沧海无量”的领悟中。
下一刻,他动了。
没有闪避,没有格挡,只是简单地向左踏出半步,然后反手一剑。
这一剑很慢,慢到赵奎能看清剑锋划过的每一寸轨迹。但又很快,快到十二名黑衣人的杀招全部落空——因为秦渊那半步,恰好踏在了阵法运转最薄弱的那个“点”上!就像一条游鱼,在惊涛骇浪中找到唯一的缝隙,轻轻一摆尾,便脱出重围。
剑锋掠过第一个黑衣人的咽喉。
没有声音,没有鲜血。那人只是僵在原地,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然后软软倒下。他的喉间出现一道细如发丝的红线,过了三息,鲜血才喷涌而出。
秦渊的剑没有停。
他像是在闲庭信步,每一步都踏在阵法的节点上,每一剑都点在敌人攻势将发未发的刹那。第二剑,刺穿了一个持链镖者的心口;第三剑,削断了钩镰的锁链,顺势划开那人的胸膛;第四剑,第五剑,第六剑……
剑光如流水,连绵不绝。没有一招重复,没有一式花哨,全是战场上锤炼出的最简洁、最致命的杀招。但就是这些简单的招式,在沧海真气的灌注下,焕发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威力!
十二息。
仅仅十二息,十二名黑衣人全部倒地,无一生还。
赵奎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握刀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他苦练三年的黑煞魔功,他精心培养的十二死士,竟在秦渊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轮到你了。”秦渊睁开眼,剑尖斜指地面,鲜血顺着剑槽缓缓滴落,在黄沙上溅开一朵朵刺目的梅花。
“狂妄!”赵奎咆哮,斩马刀狂舞,化作一片黑色的刀幕。刀幕中隐约可见狰狞的鬼脸,发出无声的嘶吼——这是黑煞魔功修炼到高深境界才能幻化出的“刀魂”,能乱人心神,蚀人魂魄。
秦渊依旧不闪不避,只是举剑,向前一刺。
这一刺,没有任何变化,没有任何后招,就是简简单单的一记直刺。但剑锋所向,刀幕如同纸糊般被撕开,刀魂发出凄厉的惨嚎,烟消云散。剑尖点在斩马刀的刀脊上——
“铛!”
金铁交鸣声震耳欲聋。
赵奎只觉得一股浩瀚如海的力量从刀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崩裂,双臂发麻,斩马刀几乎脱手!他踉跄后退三步,每一步都在地上踩出深深的脚印,嘴角渗出血丝。
“不可能……你的内力怎么会……”赵奎眼中终于露出恐惧。
“三年。”秦渊收剑,缓步上前,“这三年,我失去了一切,但也明白了一件事——真正的力量,从来不在杀戮,而在守护。”
他每说一个字,就踏前一步。气势如山,压得赵奎喘不过气。
“当年铁山营一千兄弟的命,老将军的仇,还有这三年来因你而死的无数百姓……”秦渊停在赵奎身前丈许处,剑尖抬起,“今日,一并了结。”
赵奎绝望中爆发凶性,嘶吼着挥刀扑上,用的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秦渊只是轻轻侧身,让过刀锋,然后反手一剑。
剑光如电,掠过赵奎脖颈。
赵奎前冲的身形僵住,斩马刀“哐当”落地。他抬手捂住脖子,指缝间鲜血汩汩涌出。他瞪着秦渊,眼中满是不甘与怨毒,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似乎想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下辈子,做个好人。”秦渊收剑入鞘,不再看他。
赵奎轰然倒地,气绝身亡。
秦渊蹲下身,从赵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令牌是黑铁所铸,正面刻着那个蛇缠破镜的图案,背面则是一行小字:“镜影司·戊字组·奎”。
镜影司?
秦渊眉头紧皱。他从未听说过这个机构,但看令牌的形制和赵奎的身份,这“镜影司”显然是清廷新设立的秘密组织,而且极有可能与玄冥镜、归墟之眼有关!
他又检查了那些黑衣人的尸体,从每人身上都搜出了同样的令牌,只是编号不同。其中一人的怀中,还藏着一封密信。信以火漆封口,火漆上印的,正是蛇缠破镜的图案!
秦渊捏碎火漆,展开信纸。信上的字迹工整冷峻:
“戊字组听令:秦渊已携白虎獠牙东归,必经雁门。尔等务必截杀,夺獠牙,献于司主。司主有谕,四圣兽镇物乃开启‘逆镜大阵’之关键,绝不容有失。若事不成,提头来见。镜影司主,亲笔。”
逆镜大阵?
秦渊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虽不知这“逆镜大阵”具体是什么,但顾名思义,必然是与玄冥镜相反、意图破坏封印的邪恶阵法!而这镜影司主,竟在暗中收集四圣兽镇物,其目的昭然若揭——他要以镇物为引,冲击归墟封印,释放幽冥!
难怪简心会梦到干扰……
秦渊将密信小心收起,又仔细搜索了赵奎的尸体。在赵奎贴身内衣的夹层里,他找到了一张薄如蝉翼的绢帛。绢帛上绘着一幅地图,地图标注了四个地点:南京明孝陵、大理苍山、漠北察哈尔、东海归墟。四个地点之间以红线连接,形成一个诡异的阵法图案。图案中心写着一行血字:
“四灵血祭,逆镜开天;幽冥重现,吾主归来。”
落款处,是一个秦渊从未见过、却让他浑身冰凉的署名:
“幽冥教·左使·镜影。”
不是清廷。
是幽冥教!
那个三百年前导致玄冥镜破碎、二十年前几乎灭掉药王谷、一直隐藏在历史阴影中的邪恶教派,竟然早就渗透进了清廷高层,甚至成立了“镜影司”这样的机构!
而他们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什么天下江山,而是——释放幽冥,迎接所谓的“吾主归来”!
秦渊握紧绢帛,指节发白。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清军入关如此顺利,为什么南明朝廷内斗不休,为什么江湖势力屡遭打压……这一切背后,都有幽冥教的影子!他们在利用天下大乱,掩盖其真正的目的!
“镜影司主……幽冥教左使……”秦渊眼中寒光凛冽,“不管你是谁,我必杀你。”
他站起身,望向东南方向。此刻他恨不能立刻飞回归墟,守在简心身边。但他知道,他不能。只有集齐四圣兽镇物,彻底加固封印,才能真正保护简心,保护这天下。
而眼下,他必须先去与苏墨他们会合。
秦渊从怀中取出简心留下的玉佩,轻轻摩挲。玉佩温润,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气息。他将一缕沧海真气注入玉佩,低声道:“简心,等我。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也不会让幽冥教的阴谋得逞。”
玉佩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
秦渊不再耽搁,身形如大鹏般掠下山崖,消失在茫茫风沙之中。
而在他离开后约莫一个时辰,一队黑衣人才匆匆赶到现场。为首的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文士,他检查了赵奎和十二名黑衣人的尸体,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一剑毙命……好厉害的剑法。”文士蹲下身,仔细查看赵奎喉间的伤口,瞳孔骤然收缩,“这是……沧海剑意?!秦渊的修为,竟然恢复得这么快?”
他站起身,从袖中取出一面铜镜。铜镜只有巴掌大小,镜面漆黑,边缘刻满诡异的符文。文士咬破指尖,将一滴血滴在镜面上,口中念念有词。
镜面泛起涟漪,渐渐浮现出一幅画面:正是秦渊斩杀赵奎后,搜索尸体、查看密信和绢帛的场景!虽然模糊,但足以看清秦渊的表情变化。
“他知道了。”文士收起铜镜,眼中闪过狠厉之色,“传令下去,启动‘乙计划’。通知南京、大理、东海三处,不计代价,抢夺剩余镇物!另外……让‘那位大人’做好准备,秦渊既然回来了,那场三年前未完成的棋局,也该继续了。”
“是!”身后黑衣人躬身领命。
文士望向秦渊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秦渊啊秦渊,你以为杀了赵奎就能阻止我们?太天真了。这天下,早就布满了幽冥教的棋子。而你,也不过是棋盘中……一颗比较棘手的棋子罢了。”
风沙更大了。
雁门关在暮色中如一头沉默的巨兽,关墙上那面镶白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提前奏响挽歌。
同一片天空下,数千里外的大理苍山,却是另一番景象。
药王谷临时搭建的营地里,林素心刚刚为沐剑屏施完最后一轮针。少女躺在简易的木床上,面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平稳许多。她手臂上的刀伤被敷上了药王谷秘制的“生肌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林姨,谢谢您。”沐剑屏虚弱地道谢,目光却始终不离放在床头的那个锦盒——盒中是她拼死守护的“朱雀翎羽”。
林素心温和一笑,替她掖好被角:“好好休息,别多想。等你伤好了,我们再商议翎羽之事。”
她转身走出营帐,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忧虑。
营帐外,苏墨正在等她。这位青云阁少主此刻也是一身风尘,青衫上有多处破损,显然这一路赶来并不轻松。他手中拿着那个锦盒,盒盖已经打开,里面躺着一支长约尺半、通体赤红、羽尖泛着金光的翎羽。
看起来,这确实是朱雀翎羽。
但苏墨的脸色却很难看。
“林前辈,您看。”他将锦盒递到林素心面前,“翎羽是真的,但……是死的。”
林素心接过锦盒,仔细感受。的确,翎羽中蕴含的那股神圣灼热的气息,此刻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真正的圣兽信物,绝不该如此!
“怎么会这样?”林素心蹙眉,“沐姑娘说,这翎羽是沐王府世代传承的圣物,二十年前她父亲沐天波去世时亲手交给她的。这二十年来,她一直小心保管,从未离身。”
苏墨沉声道:“我刚才以青云阁的‘鉴宝诀’探查,发现翎羽内部的核心,被人用极高明的手法……抽走了。”
“抽走?”
“就像一棵树被挖走了树心,只剩空壳。”苏墨解释,“虽然外表看起来还是朱雀翎羽,但内里最本源的那股‘朱雀真火’,早已不在了。现在的它,只是一件比较珍贵的古董,根本无法作为四圣兽镇物使用。”
林素心倒吸一口凉气:“谁有这等手段?能在不破坏翎羽外表的情况下,抽走核心真火?”
“我不知道。”苏墨摇头,眼中闪过寒光,“但能做到这一点的,天下不超过三人。而其中一人,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林素心心中一动:“你是说……”
“药王谷上任大长老,你的师叔,‘毒手药王’厉百草。”苏墨一字一顿,“当年药王谷灭门惨案,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在那一夜。但青云阁的秘档中记载,有人曾在案发后三个月,在川西见过他。”
林素心浑身一震,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厉百草,她的师叔,药王谷百年不遇的奇才,医术毒术俱臻化境。但他痴迷于“以毒入道”,认为万物皆可炼毒,甚至包括圣兽信物这类天地灵物。二十年前,就是因为他在谷中偷偷以活人试炼一种名为“九幽蚀心蛊”的邪毒,被谷主发现,引发内乱。那一夜,药王谷火光冲天,厉百草重伤逃遁,从此销声匿迹。
而沐剑屏体内的蛊毒……
林素心猛然转身,冲回营帐。她掀开沐剑屏的衣袖,仔细检查那道已经愈合大半的伤口。伤口边缘,隐约可见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黑色纹路,如同蛛网般向四周蔓延。
这纹路,她太熟悉了。
正是“九幽蚀心蛊”的蛊纹!
“林姨,怎么了?”沐剑屏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
林素心没有回答,只是颤抖着手,从怀中取出一枚银针,轻轻刺入沐剑屏手臂的蛊纹中心。银针拔出时,针尖变成了诡异的紫黑色,散发出淡淡的腥臭。
“九幽蚀心蛊……”林素心踉跄后退,几乎站立不稳,“真的是他……他真的还活着……”
苏墨跟进营帐,看到那枚变色的银针,脸色也变了:“厉百草下的蛊?他为什么要对沐姑娘下手?”
“不是为了杀她。”林素心惨笑,“是为了控制她。九幽蚀心蛊能潜移默化改变中蛊者的心智,让她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下蛊者的傀儡。沐姑娘之所以能带着‘翎羽’逃过东厂追杀,一路来到苍山,恐怕……都是厉百草在暗中引导。”
她看向沐剑屏:“沐姑娘,你仔细想想,这一路上,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人,或者发生过什么异常的事?”
沐剑屏努力回忆,忽然想到什么:“有的!半个月前,我在贵阳城外一家客栈落脚时,遇到一个卖药的老郎中。他说我气色不好,送了我一瓶‘养气丸’。我服了三颗,之后赶路就觉得精神特别好,连伤口都愈合得快了……”
“那瓶药呢?”林素心急问。
“吃完了……”沐剑屏声音渐低,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
苏墨与林素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骇然。
厉百草不仅还活着,而且早就盯上了沐剑屏和朱雀翎羽!他抽走翎羽核心真火,又在沐剑屏身上种下蛊毒,其目的绝不只是为了控制一个沐王府遗孤那么简单!
“他在用翎羽真火和九幽蚀心蛊,炼制某种东西。”苏墨缓缓道,“或者说……布置某个阵法。”
林素心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简心传来的那封绢帛信。她重新展开,目光落在最后那行小字上:“潼关以西三十里,有古碑预言……”
古碑!
她猛地抬头:“苏公子,潼关古碑的拓文,你可带来了?”
苏墨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张拓纸。两人将拓纸摊开,借着营帐内的烛光细看。当看到“四灵归位之日,归墟眼闭,天下始宁”这句时,林素心的目光忽然凝固在“归位”二字上。
“不是‘归位’……”她喃喃道,“是‘归位’的反面……是‘逆位’!”
苏墨瞳孔骤缩:“您的意思是……”
“有人想以四圣兽镇物,布置一个与古碑预言相反的‘逆位大阵’!”林素心声音发颤,“而这个阵法,很可能就是秦渊在密信中提到的‘逆镜大阵’!厉百草抽走朱雀翎羽真火,是为了破坏镇物的完整性,让四灵无法真正‘归位’!他在为那个大阵……做准备!”
营帐内一片死寂。
烛火跳动,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摇曳如鬼魅。
许久,苏墨深吸一口气,眼中重新燃起锐利的光芒:“既然知道了敌人的阴谋,那我们就还有机会。真的朱雀翎羽真火虽被抽走,但未必不能找回。厉百草既然要用真火布阵,就一定会将其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而这个地方……”
他看向西南方向:“很可能就在药王谷旧址。”
林素心一震:“你是说,他回了药王谷?”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苏墨沉声道,“药王谷灭门后已成废墟,二十年来无人敢近。那里,正是隐藏秘密的最佳地点。”
他顿了顿,看向林素心:“林前辈,您可愿与我同去药王谷?一来寻找翎羽真火,二来……清理门户。”
林素心闭上眼睛,良久,缓缓睁开,眼中已是一片决然:“二十年了,这笔债,也该算了。”
她转身看向沐剑屏:“沐姑娘,你身上的蛊毒,我会想办法解。但在那之前,你需留在此处静养。药王谷的弟子会保护你。”
沐剑屏挣扎着想坐起:“林姨,苏公子,我也去!那是我沐家的圣物,我有责任……”
“你的责任是活下去。”林素心按住她,语气温柔却坚定,“沐王府只剩你一人了,你若死了,沐家的传承就真的断了。放心,我们会把真正的翎羽带回来。”
沐剑屏看着眼前两人,泪水无声滑落。最终,她重重点头:“我等你们回来。”
夜色渐深。
营帐外,药王谷弟子已整装待发。林素心和苏墨走出营帐,望着西南方向那片被夜色笼罩的群山。那里是药王谷的方向,也是二十年前那场噩梦开始的地方。
“林前辈,此行凶险,您……”苏墨欲言又止。
“该来的总会来。”林素心望向夜空,仿佛能看到远在归墟的女儿,“为了心儿,为了这天下,也为了药王谷枉死的同门……这一趟,我必须去。”
她顿了顿,轻声道:“而且,我有种预感,厉百草背后,还有更大的黑手。那个所谓的‘幽冥教左使·镜影’,或许……就在药王谷等着我们。”
苏墨握紧手中折扇,眼中寒光闪烁:“那就让他们看看,这天下,不是他们为所欲为的地方。”
两人不再多言,率领药王谷弟子,悄无声息地没入夜色之中。
而在他们身后,远在雁门关外的秦渊,此刻正朝着东南方向疾驰。怀中的白虎獠牙微微发烫,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夜空中,三颗星辰异常明亮——那是青龙、朱雀、白虎三宿。
而第四颗玄武星,却暗淡无光,仿佛被什么遮蔽了。
一场横跨万里的较量,已然拉开序幕。
而密谋的真相,正一点点浮出水面。
【下章预告】
秦渊日夜兼程赶赴南京,却在黄河渡口遭遇镜影司伏击!领队者竟是当年铁山营周老将军的侄子周弈,如今已沦为幽冥教傀儡的王猛!与此同时,苏墨与林素心潜入药王谷废墟,发现谷中竟有一座正在建造的“逆镜祭坛”,而主持祭坛的,正是“死”了二十年的厉百草!更惊人的是,祭坛中央悬浮着一面破碎的铜镜——那竟是三百年前玄冥镜破碎时,遗失的最大一块碎片!第三百六十章《苏墨定策》,看秦渊如何面对昔日袍泽之子,看苏墨如何识破逆镜大阵的破绽,看林素心如何与师叔了结二十年恩怨!而这一切的背后,那个神秘的“幽冥教左使·镜影”,终于要露出真面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