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暖阁叙旧:炭火映盏话初心
开武三年冬十月十二,燕京紫宸宫偏殿暖阁内,银丝炭在鎏金狻猊铜炉中噼啪作响,迸溅的火星坠落在青砖上,转瞬化作一缕青烟。案头摆着整套天青色汝窑茶具,茶汤蒸腾的雾气中,松萝茶香裹挟着炭火暖意,氤氲成一片朦胧 —— 这新茶是柴熙诲特意命人从江南加急运来,正是赵普当年辅佐太祖赵匡胤时最爱的茶品。
暖阁四壁不见龙纹锦绣,反而贴满泛黄的前朝文书:后唐藩镇叛乱的加急战报抄本泛着陈旧的血色朱批,赵匡胤 “杯酒释兵权” 时的朝臣奏议墨迹斑驳,燕朝收藩镇时李重进、张永德等人的归降书还带着未褪的朱砂印。最醒目的是一幅摊开的《五代藩镇割据图》,密密麻麻的红圈如累累伤疤,标记着七十年来因战乱荒废的州县,其中 “魏博” 二字被反复描摹,洇出深深的折痕。
赵普身着素色葛布长衫,垂眸凝视那幅地图,指尖无意识摩挲着 “魏博” 字样。记忆如潮水翻涌 —— 后唐年间,正是魏博藩镇混战,父亲背着年幼的他一路南逃,树皮草根充饥,破庙残垣栖身,差点饿死在荒郊野外。这些尘封的往事,此刻竟在跳动的烛火中鲜活起来。
柴熙诲执起茶盏,动作自然得如同寻常友人:“赵相且尝尝,今岁江南头茬新茶,可还合你当年在汴梁的口味?” 他并未急着切入正题,反而指着满壁文书喟叹:“这些五代旧档,每翻阅一次,便想起寿州求学时,陈太傅讲述藩镇之乱的场景。那时我便立誓,定要终结这乱世,让百姓不再流离失所。”
赵普接过茶盏,温热的瓷壁熨帖着手心,却驱不散心中寒意。他抬眼望去,年轻帝王的眼中没有赵氏兄弟的猜忌阴鸷,只有纯粹的济世之光。“陛下深夜召见,恐不止为品茶吧?” 话音未落,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已漫上心头。
二、初心剖白:半生抱负付东流
赵普陷入长久的沉默,目光穿过窗棂,落在漫天飞雪中。雪花簌簌落在冰花窗棂上,转瞬融成水痕,恰似他半生飘零的理想。“陛下,臣出身寒门,幼年因藩镇混战颠沛流离。” 他的声音沙哑如老木,“路遇饿殍遍野,目睹兵匪劫掠,那时便立志,若得掌权,定要还天下太平。”
他颤抖着指尖抚过 “杯酒释兵权” 的奏议,朱批的锋芒仿佛还带着当年的锐意:“太祖信任臣时,‘杯酒释兵权’顺利推行,石守信、高怀德等人交出兵权。可到了晚年,他猜忌日重,功臣贬谪,文官掣肘,‘强干弱枝’终究未能尽善。”
提及赵光义,赵普的声音陡然低沉:“太宗继位后,暴戾嗜杀更胜。为固皇位不择手段,曹彬等忠臣被弃,沧州一战,十万将士因他的刚愎指挥埋骨沙场。臣劝他休养生息,他却穷兵黩武,搜刮民脂,太祖基业毁于一旦。” 说到此处,这位两朝老臣眼中泛起泪光,“汴梁城破时,臣吞毒求死,并非忠于赵氏,只是绝望于理想的破灭。”
柴熙诲静静聆听,眸中满是理解与共鸣。他缓步走到赵普面前,声音坚定如金石:“赵相的理想,亦是朕的毕生所求。朕收藩镇时,未杀李重进、张永德,反而厚待封爵;设政学、军学,正是为了制衡权力;推行均税法,只为让百姓吃饱穿暖。” 他指向案头《藩镇收权考》,密密麻麻的记录见证着新政的温和与智慧,“朕用人不疑,除了负隅顽抗的赵光义,从未妄杀一人。赵相,可愿助朕实现这太平盛世?”
三、心防瓦解:同途相携望太平
赵普的目光在《藩镇收权考》《均税细则》《政学军学章程》上逡巡,每一行字都与他心底的理想完美契合。他想起汴梁地窖中决绝的饮鸩,想起初见柴熙诲时的戒备,再看看如今燕京街头的祥和 —— 百姓安居乐业,士兵秋毫无犯,政学学子奔赴四方推行善政,神机军驻守边关保境安民。
“陛下!” 赵普猛然起身,郑重一揖,这一拜,是士大夫对明君的倾慕,更是理想主义者的惺惺相惜,“臣愿效犬马之劳。只是臣两度易主,恐遭天下非议,难服众望。”
柴熙诲连忙扶起,朗笑道:“天下人唾弃的是背主求荣之徒,而非心怀苍生的贤臣。朕会昭告天下,让世人知晓,你我携手,只为实现‘天下大同’的宏愿。” 说罢,他从书架取下一本《制衡论》,扉页上陈琅的批注苍劲有力:“权力如刀,可护民亦可伤民,唯制衡可铸鞘。”
赵普翻开书页,字字句句直击心底。他抬头时,眼中已尽是坚毅:“陛下放心,臣必当殚精竭虑,完善制衡之策,不负所托!”
暖阁内炭火正旺,茶香与暖意交织。柴熙诲望着眼前的肱骨之臣,心中满是欣喜 —— 得赵普相助,燕朝的未来,必将如破晓朝阳,势不可挡。
四、中枢重整:立参政司定新局
二人重新落座,柴熙诲将案头一卷黄绸展开,露出《参政司章程》的字样:“赵相,天下初定,旧制已难适应新朝。朕欲设‘参政司’,统筹政学、军学与六部,兼掌政策制定与权力监督,你意下如何?”
赵普瞳孔骤缩,这个构想与他当年被扼杀的提案不谋而合。“陛下圣明!” 他难掩激动,“参政司既可避免六部各自为政,又能整合民生、防务之策,更可监督中枢,正是制衡关键!”
柴熙诲微笑颔首:“朕已规定,参政司官员有权弹劾包括朕在内的所有大员。若朕失德失政,参政司可直言进谏,甚至联合百官匡正。” 他的目光坚定如炬,“燕朝的权力,从来属于天下百姓!”
赵普深深躬身,心中震撼难以言表。这般胸襟气魄,旷古未有!“陛下如此格局,燕朝必成‘远迈汉唐’的盛世。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此时,雪霁初晴,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参政司章程》上,“天下为公,权力制衡” 八个朱砂大字熠熠生辉。柴熙诲与赵普并肩而立,望着远处巍峨的燕京城墙,眼中满是对太平盛世的无限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