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涧一役的论功行赏,最终在一片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落下帷幕。七皇子李琮虽重伤未愈,但仍强撑精神,以雷霆手段处置了几名因“疏于职守”而导致情报延误、布防出现漏洞的中低级军官——这既是给死难将士一个交代,也未尝不是一种对更深层内鬼的敲山震虎。
而对于陈天纵,李琮的赏赐依旧“克制”。除了之前承诺的对“锐士营”的资源倾斜外,只额外赐下了一些珍稀药材与古籍,并正式授予其“北境行军参赞”的虚衔,有参议军机之权,却无具体统兵之职。这看似不公的处置,反而让军中那些质疑陈天纵“凭幸进”、“恃宠而骄”的声音稍稍平息了一些,但也让更多人确信,七殿下对此人仍是“用其才而防其心”。
陈天纵对此泰然处之,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对“锐士营”的强化训练中。经鹰嘴涧血火淬炼,尤其是最后跟随他决死突击的百名士卒,已然成为这支队伍当之无愧的骨干。陈天纵以他们为核心,将简化版“凡境”训练法与更具实战性的小队战术、潜伏渗透、极限生存等内容相结合,训练的强度与残酷性,让许多旁观的沙场老卒都为之咋舌。
然而,“锐士营”肉眼可见的蜕变,以及陈天纵那深不可测的“唯心”手段,如同一根越来越尖锐的刺,扎在某些人的眼中,心中。
这日深夜,陈天纵刚刚结束一轮打坐,正准备歇息,窗外再次传来“夜枭”特有的联络信号。
“阁主,”夜枭的身影融入室内的阴影,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急促,“我们监控的目标有异动。辎重营副尉刘明,半个时辰前,以巡查库房为名,秘密会见了参军府的一名书吏,王朗。两人在库房暗处交谈约一炷香时间,内容无法探知,但刘明交给王朗一件用油布包裹的细小物件。”
陈天纵目光一凝。刘明,王朗,这两个名字正在天枢楼的重点监控名单上!刘明掌管部分军械调配,王朗则能接触到往来军情文书!
“能截下那物件吗?”
“对方很警惕,王朗将其贴身收藏,直接返回了参军府宿舍,我们的人暂时没有机会下手。”
“继续监视,不要打草惊蛇。”陈天纵沉吟道,“重点查清王朗的社会关系,尤其是他与京城方面的联系渠道。”
“是。”夜枭应下,随即语气更为凝重,“另外,我们安排在金帐王庭的暗桩,冒死传出第二条残缺信息。信息提及,京城那位‘贵人’近期通过一条极其隐秘的渠道,向黑狼部输送了一批……并非金银,而是关于我军内部人事变动、以及部分将领性格弱点的……分析卷宗。”
人事变动!将领弱点!
陈天纵心中寒意更盛。这已不仅仅是提供布防情报,而是要从内部进行分化、瓦解!对方所图,绝非一次战役的胜负,而是要彻底搞垮七皇子在北境的根基!
“分析卷宗……”陈天纵低声重复,脑海中瞬间闪过赵铁山那憨猛耿直、却也极易冲动的面孔。若论性格弱点,赵铁山简直是最明显的目标!
他立刻追问:“暗桩能否确定卷宗内容?或者,黑狼部近期是否有针对性的异常调动?”
“信息残缺,无法确定具体内容。但暗桩提到,黑狼部本部最近似乎在进行小范围的兵力集结与物资准备,动向……有些诡异,不像是大规模进攻的前兆,反倒像是……要执行某种特殊的、需要精悍小队完成的任务。”
特殊的、精悍小队的任务?
陈天纵的瞳孔骤然收缩!一个极其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是针对七皇子的又一次刺杀?还是……针对某个特定将领的斩首行动?赵铁山刚刚在鹰嘴涧立下大功,又与自己关系密切,若他出事,既能重创前线士气,也能打击“锐士营”乃至自己的威信!
“通知我们的人,加强对赵铁山校尉及其麾下主要军官的暗中保护!同时,严密监控黑狼部所有已知的精锐小队动向!”陈天纵语速飞快地下令。
“明白!”夜枭领命,身影一晃,再次消失于黑暗。
陈天纵再无睡意,他踱步到窗前,望着朔方城沉睡的轮廓,心绪难平。内鬼的活动越来越频繁,幕后黑手的毒计一环扣着一环。军功赏赐的背后,是愈发凶险的暗影厮杀。
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中,敌人隐藏在暗处,不断收紧着绳索。
必须尽快打破这个局面!
被动防御,只会让己方越来越被动。
或许……该考虑一下“主动出击”计划的细节了。不仅要打击蛮族,更要借此机会,将那些隐藏在军中的毒蛇,彻底引出来,一网打尽!
他回到书案前,铺开北境地图,目光落在了几个可能的目标上,眼神锐利如刀。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对手的狠辣与行动速度。
仅仅两天之后,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如同惊雷般传遍了整个朔方城,也将陈天纵推到了风口浪尖!
前锋营校尉赵铁山,被军中执法队直接从营房中带走,打入死牢!罪名是——通敌叛国!
据称,执法队在赵铁山的私人营房内,搜出了他与蛮族往来密信的“确凿”证据,以及数锭印有蛮族部落标记的金锭!
消息传出,全军哗然!
那个在鹰嘴涧浴血奋战、悍不畏死的憨猛校尉,怎么可能是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