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山通敌叛国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朔方城蔓延开来,所到之处,尽是一片哗然与难以置信。
“赵校尉?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娘的!肯定是有人陷害!赵老大要是内鬼,老子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证据确凿啊!密信和金锭都是从他自己营房里搜出来的!”
“肯定是那帮孙子栽赃!赵老大得罪的人还少吗?”
军营之中,尤其是赵铁山一手带出来的前锋营,几乎瞬间就炸了锅。士卒们群情激愤,若非军纪约束,恐怕早已酿成哗变。即便是其他营的官兵,大多也对这突如其来的指控持怀疑态度。赵铁山在北境多年,作战勇猛,性情耿直,虽因脾气得罪过不少人,但其对朝廷、对七皇子的忠诚,从未有人怀疑过。
然而,“证据”摆在眼前,由不得人不信。执法队直接听命于七皇子,搜查程序看似也无懈可击。
一时间,猜疑、愤怒、迷茫、恐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朔方城的空气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陈天纵在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瞳孔便是骤然收缩。他强行压下心头的震怒与寒意,立刻意识到——这是冲着他来的!或者说,是冲着他和赵铁山这对在鹰嘴涧并肩作战、逐渐形成的联盟来的!
对方这一手,极其毒辣!
除掉赵铁山,既能剪除七皇子麾下一员悍将,打击军中士气,更能借此将自己孤立起来——连赵铁山这样的“兄弟”都是内鬼,你陈天纵这个来历不明、手段诡异的外人,又能干净到哪里去?
“灰隼!”陈天纵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在!”
“传我命令,启动天枢楼在北境所有能动用的资源,最高优先级,调查赵铁山被诬陷一事!”陈天纵语速极快,条理清晰,“重点有三!”
“第一,查清所谓‘密信’与‘金锭’的来源。谁放进去的?什么时候放进去的?经手之人都有谁?尤其是执法队中,负责搜查、保管‘证据’的人员背景,给我挖地三尺!”
“第二,严密监控刘明、王朗,以及所有在名单上的可疑人员近期的所有动向、接触对象!他们此刻必定心神激荡,是露出马脚的最佳时机!”
“第三,动用一切手段,查探黑狼部内部,近期是否有与‘栽赃赵铁山’相关的信息或命令传递!特别是与京城那条线有关的!”
“是!阁主!”灰隼感受到陈天纵话语中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心中一凛,立刻领命而去。
天枢楼这台庞大的情报机器,在北境第一次为了一个明确的目标,全力开动起来。无数或明或暗的线人被激活,各种隐秘的渠道被启用,金钱、武力、人情……所有能动用的资源,都被投入到这场争分夺秒的调查之中。
陈天纵本人,则强忍着立刻去死牢探视赵铁山的冲动。他知道,此刻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贸然行动,只会授人以柄,甚至可能干扰天枢楼的暗中调查。
他依旧每日前往“锐士营”营地,面色平静地指导训练,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但“锐士营”的士卒们都能感觉到,这位平日里气质平和的教习,身上多了一层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寒意。训练场上的气氛,也因此变得更加肃杀和压抑。
与此同时,七皇子李琮的处置,也显得意味深长。他并未因“证据确凿”而立刻下令处决赵铁山,而是以“案情重大,需详加审讯”为由,将赵铁山关押在防守最为严密的死牢,暂停其一切职务,却也没有进行公开审判。这拖延的态度,既是对军中激愤情绪的安抚,也未尝不是在暗中观察,等待更多的线索浮出水面。
压力,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向陈天纵。
一天,两天……
天枢楼的调查在紧张地进行,但对手显然也极为狡猾和老练,留下的线索断断续续,难以直接指向幕后黑手。
直到第三天傍晚,灰隼再次带来了突破性的进展!
“阁主!”灰隼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与凝重,“有重大发现!”
“讲!”
“我们的人冒险潜入参军府档案库,核对近期的文书用纸与印泥,发现所谓赵校尉通敌‘密信’所用的纸张,与参军府内部用来起草非重要文书的一种次等棉纸完全相同!而其上的印泥成分,也与王朗所在书吏房使用的特定印泥高度吻合!”
“确定吗?”陈天纵目光锐利如剑。
“确定!这种次等棉纸和那批印泥,只在参军府内部流通,绝无可能流到赵校尉一个前锋营将领手中!而且,我们监控到,在赵校尉被捕前两日,王朗曾以‘销毁废稿’为名,领取并‘处理’掉了一批同类型的纸张!”
纸张和印泥!这是伪造证据的铁证!
陈天纵心中杀意翻涌,继续追问:“金锭呢?”
“金锭来源暂时无法直接追查,蛮族流出的金锭在黑市并不罕见。但是,”灰隼话锋一转,“我们监控刘明的人发现,在事发前一天夜里,刘明曾秘密接触过一个来自京城的行商!虽然无法听到具体谈话内容,但那个行商离开时,其随身的一个小包裹明显轻了许多!我们怀疑……”
“怀疑金锭就是通过那个行商,转交给刘明,再由刘明设法放入赵铁山营房的?”陈天纵接话道。
“极有可能!”灰隼重重点头,“而且,那个行商背景复杂,与我们之前怀疑的、与三皇子母族有关联的几个商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京城行商!三皇子母族!
线索终于串联起来了!
虽然还没有拿到最直接的、比如王朗亲笔伪造信件,或者刘明亲口承认的口供,但这一系列的间接证据,已经足以拼凑出事情的大致轮廓!
“好!”陈天纵猛地站起身,眼中寒光爆射,“立刻将所有调查结果,整理成密报!注意,不要留下任何与我们天枢楼直接相关的痕迹,伪装成是军中某些忠于殿下、或是与赵铁山交好的势力,因不忿而暗中调查所得!”
“属下明白!这就去办!”灰隼立刻领会,这是要将水搅浑,既为赵铁山伸冤,又避免自身过早暴露。
“另外,”陈天纵叫住他,语气森然,“给我盯死刘明和王朗!没有我的命令,绝不能让他们跑了,或者……被灭口!”
“是!”
灰隼离去后,陈天纵独自站在昏暗的房间里,胸膛微微起伏。
真相已然大白。
接下来,就是如何利用这些证据,在七皇子面前,为赵铁山洗刷冤屈,并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毒蛇,一举揪出来!
他望向守府的方向,眼神冰冷而坚定。
这场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