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港区,空气里混杂着海水的咸腥、货物的霉味和柴油燃烧不充分的刺鼻气味。“远航商行”租用的那个小型仓库门前,气氛剑拔弩张。
三个穿着工装裤、膀大腰圆的白人壮汉,呈半包围状堵在门口。为首的是个留着络腮胡、脖子比脑袋还粗的家伙,自称“大个子乔”。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仓库里那几箱贴着“精密仪器”标签的货物,用指关节敲了敲木板箱。
“新来的?懂不懂这儿的规矩?”大个子乔嗓门洪亮,带着一股底层混混特有的蛮横,“想在威廉斯堡码头混,得先问问我们‘港区兄弟会’同不同意。这点小意思,就当交个朋友了。”他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五百美金。
临时雇来的年轻职员汤姆,脸白得像纸,结结巴巴地用不熟练的英语解释:“先生……我们,我们有正规手续,交了税费的……”
“税是给官老爷的,”旁边一个瘦高个嗤笑一声,露出满口黄牙,“我们收的是‘平安费’。交了钱,保证你们的货平平安安,没人来找麻烦。不交嘛……”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仓库脆弱的卷帘门,以及外面车来车往、却无人驻足的环境。
这时,一辆黑白涂装的警车慢悠悠地驶过。汤姆像看到救星一样,连忙挥手。警车停下,下来一个腆着肚子、嚼着口香糖的警官,肩章显示他是个警长。
“怎么回事?”警官懒洋洋地问,目光在双方身上扫过。
汤姆赶紧上前,用夹杂着西班牙语的英语说明情况,指控对方敲诈。
那警官听完,掏了掏耳朵,走到大个子乔面前,语气熟稔:“乔,又搞什么?”
“弗兰克警长,”大个子乔摊摊手,一脸无辜,“就是跟新邻居打个招呼,教教他们这儿的‘社区传统’。”
弗兰克警长转过头,对汤姆说:“听着,小子。港区有港区的规矩。只要不闹出大乱子,我们警力有限,管不了那么多‘商业纠纷’。你们自己协商解决。”他拍了拍腰间的配枪,又瞥了一眼那几箱货,“和气生财,懂吗?”
说完,他竟真的转身上了警车,一溜烟开走了。
汤姆彻底傻眼。大个子乔和他的手下发出得意的哄笑。
一直在办公室通过汤姆保持通话的电话听着现场情况的陈晓,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法律?在足够的利益和默契面前,有时候只是一张废纸。他对着电话沉声道:“汤姆,把钱给他们。”
“老板?!”汤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照做。”陈晓语气不容置疑。
挂断电话,陈晓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楼下灰蒙蒙的街道。内心吐槽:刚上岸就遇到海匪,还是跟岸上巡防队穿一条裤子的。这美利坚的商业环境,还真是“自由”得原汁原味。
他意识到,在港口、仓储、运输这些法律边缘模糊、利润丰厚的行业,没有直属的、可靠的武装力量,就如同肥羊闯进了狼群。怀斯拥有能构建伟大商业蓝图的大脑,但仍需要强有力的臂膀来保护这颗大脑和它创造的财富。
他需要一支“私兵”。一支既能在物理上提供安全保障,又能执行特殊任务,甚至能成为未来海外业务触角的队伍。
他想到了哈里森准将。这位前oSS上司,如今在五角大楼担任闲职,但人脉犹在,与大量刚刚退役、正为生计发愁的前军人和情报人员保持着联系。
他拨通了哈里森办公室的加密专线。
电话那头传来哈里森那熟悉而沉稳的声音:“陈?听说你在纽约开始了新生活?怎么样,商海比谍海轻松吗?”
“还好,还好。就是纽约这里的天气比较冷些。”陈晓故作轻松,“哈里森先生,我想扩大业务,打算为一些优秀的退役军人提供就业机会。不知道您这边有没有合适的人给我推荐?”
哈里森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了陈晓的弦外之音:“哦?具体需要哪方面的‘人才’,说说看?”
陈晓巧妙地将“保镖和打手”和“情报分析和战术参谋”的岗位需求,进行商业术语包装:“我需要两类人:一是负责安全防卫的‘项目经理’,二是负责海外业务支持和监管的‘运营顾问’。”
陈晓清晰地说道,“第一类,擅长物理安全、场地护卫,以及处理‘突发状况’的行动人员。最好有实战经验,心理稳定,服从指挥。领头者需要绝对可靠。”
“嗯,‘墓碑’米勒怎么样?”哈里森几乎不假思索,“他在冲绳和欧洲干得不错,刚退役,正愁他那身本事没处使,脾气是臭了点,但信誉和能力一流。”
“可以。”陈晓记下这个名字。
“第二类,”他继续道,“需要精通情报分析、后勤规划、跨文化沟通的参谋或分析人员。我的生意会很快扩展到全球,需要有人能常驻海外,负责实地运营、风险评估和……确保总部的意志得到不折不扣的执行。” 这其实就是海外监军和实地操盘手的混合体。
哈里森在电话那头沉吟片刻:“你这不只是在找保安,陈。你是在搭建一个微型的……海外行动架构。”
“只是为了在复杂的国际商业环境中保护自身利益,哈里森先生。”陈晓语气不变,“合法生意,也需要专业的人才保驾护航。我相信,很多退役的同行,他们的技能在和平时期被浪费了。我能给他们提供发挥所长的舞台,以及匹配他们能力的报酬。”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显然哈里森在权衡。最终,他开口道:“我会帮你留意。米勒和他那几个老部下,我可以直接让他们去找你。第二类人筛选需要点时间,但我这里确实有几个不错的人选,比如大卫·科尔,前oSS战略分析员,脑子活络,精通多国语言,就是有点……过于理想主义,在体制内待得不舒服,一直跟我我说想离开部队。”
“理想主义没关系,只要能力足够,并且懂得变通。”陈晓道,“感谢您的帮助,哈里森先生。这不仅解决了我眼前的问题,更是为‘远航’未来的发展打下基础。”
“记住,陈,”哈里森最后提醒道,“这些人是我介绍的,别把事情搞得太出格。美国,毕竟是个法治国家。”
“当然,我一向尊重法律。”陈晓挂断电话,内心补充:在法律够得着的地方。
效率高得惊人。三天后,一个穿着旧军夹克、身形如同铁塔、眼神冷硬得像花岗岩的男人出现在了陈晓的办公室门口。他看起来四十岁左右,左边眉骨上有一道深刻的疤痕。
“我是米勒。”他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摩擦,“哈里森准将让我来的。”
他身后跟着三个同样气质精悍、沉默寡言的男人,如同三把未出鞘的军刀。
同一天下午,一个穿着略显皱巴巴西装、戴着眼镜、年纪稍轻的男人也来了。他看起来更像个学者,但眼神中带着审视和敏锐。
“大卫·科尔,前战略服务办公室分析员。”他自我介绍,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气与试探,“哈里森准将说,您这里可能需要有人帮您‘读懂’这个世界。”
陈晓看着眼前这初步到位的两支小队——以“墓碑”米勒为首的暴力执行组,和以大卫·科尔为首的情报运营组。商业帝国的骨架之外,守护骨架的肌肉和神经也开始成型。
他简单地介绍了目前遇到的麻烦。
米勒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简单地说:“地址,对方特征。明天之前,解决。”
科尔则推了推眼镜,若有所思:“本地的帮派通常与特定政客或警方人员有勾结。单纯武力驱逐可能后续麻烦不断。是否需要我同时收集一下这位‘大个子乔’以及他背后保护伞的一些‘小偏好’?”
陈晓看着风格迥异的两人,点了点头。
“米勒,按你的方式处理,干净利落点。科尔,收集信息,备用。”
他坐回办公椅,看着窗外纽约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
“远航商行”的船还没正式起航,就已经感受到了风浪的滋味。而他现在,终于有了自己的水手和海盗清理员。
只是,米勒的“解决”会到什么程度?科尔收集的“小偏好”又会派上什么用场?这第一次与地下势力的碰撞,会将“远航商行”引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