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幕开始剧烈抖动，像水里的气泡不停冒出来。陈默跪在地上，膝盖压着石头，疼得额头直冒汗。他一动不动，眼睛死死盯着那层透明的屏障。左眼突然发烫，骨头上的纹路从眼角爬出来，身体里升起一股烧灼感，顺着后背往上冲。
他咬紧牙，把疼痛压下去。头开始晕，但他不能倒。他知道真相就在眼前，只要再撑一会儿。
苏弦靠在一根石柱边，怀里抱着一把断掉的琴。琴裂成了几块，琴弦全断了。他用指甲划破手腕，血滴在琴的残骸上。他轻轻哼起一段调子，声音不大，但每个音都带着颤动。
声音传开，周围几个修士的脸色慢慢好了起来。刚才有人看到光幕变化差点跪下，现在也能站稳了。
突然，光幕猛地一震。
所有人耳朵里响起尖利的声音，像有很多人在耳边大叫。陈默觉得脑袋要炸了，可他还是没闭眼。他看见光幕里出现了画面——
一座巨大的祭坛，建在地底最深处。八根高大的石柱围成一圈，每根柱子上都有域主的印记。天空被撕开一条口子，黑红色的云翻滚着，中间能看到星云慢慢转动。
接着出现人影。八个穿长袍的人站在高台上，手里拿着玉牌，插进地上的符文里。血顺着玉牌流进阵法，整个祭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画面变了。成千上万的人被关在阵中，魂魄被抽出来，变成血雾飞向一条天梯。天梯尽头站着一个人，披着黑斗篷，身体不断碎裂又重组。
那是邪尊。
光幕又闪，新画面出现——骨尊站在天梯尽头，手握斩虚剑，一剑劈下。天梯断裂，掉进虚空。八大域主转过身去，背对着骨尊。其中一人抬手，下令杀死所有知道真相的人。
最后，天上浮现出一行字：
“八荒血祭，重开飞升路。众生为养料，九溟归虚空。”
光幕不动了。
陈默呼吸一停。他明白了。这不是飞升，是骗局。八大域主不是为了成仙，而是要把整个九溟献给邪尊，换自己逃进虚空的机会。
他们根本不在乎别人死活。
“原来如此……”苏弦低声说，声音沙哑，“那一夜，我不是没听见。我只是不敢信。”
他抬手，七枚小玉片从腰间飞出，漂浮在空中，排成北斗形状。
“我曾是骨尊身边的人。他对我很好。可当域主动手时，我选择了沉默。”他看着自己的手，“这一次，我不想再错。”
一个修士往后退了一步，脸色发白：“这……是真的？我们要打八个域主？还有邪尊？”他声音发抖，“我们算什么？只是些散修！凭什么管这种事？”
没人说话。
另一个修士握紧刀柄，冷冷地说：“我知道你怕，我也怕。但你想清楚，要是血祭完成，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你老家那边。你躲不掉。”
“那也不能让我们去送死！”那人吼道，“我们可以跑！躲进山里！等事情过去！”
陈默慢慢抬起头。
他扶着地面，一点一点站起来。断掉的肋骨还在流血，每动一下都像刀在里面搅。他终于站直了，背挺得笔直。
“你家在哪？”他问。
那人愣了一下。“北陵城。”
“枯河村呢？”
“在青州边上，早就没人住了。”
陈默冷笑：“它不在地图上了。因为刚才的画面里，它已经被标成血祭的地方。”他指着光幕，“不只是枯河村，北陵城、南岭关、东海渔镇……都在名单上。你想躲？能躲到哪去？”
那人张着嘴，说不出话。
“我不是为了飞升才走到这里。”陈默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很重，“我是为了不让村里老人再被人当祭品烧死，为了让阿渔那样的人不用再逃命。如果今天退了，明天就是你们的村子、你们的家被挖出来，抽魂炼骨。”
他顿了顿，看向苏弦。
“这一战，必须打。”
苏弦点头。他抬起手，七枚玉片缓缓转动。“我不是为了报仇，也不是赎罪。”他说，“我只是想证明，这世上还有光能照进黑暗。”
一个修士突然拔剑，狠狠砍进地面。“我愿意打！”
很快，第二人、第三人也抽出武器。
有人脱下外衣，撕成布条绑在手臂上；有人咬破手指，在武器上画符。之前动摇的那个修士站在原地，最后也抽出匕首，割破手掌，把血抹在刀上。
“我也……奉陪到底。”
陈默没再说话。他闭上眼，掌心的龙鳞突然发烫，剧烈震动，和光幕残留的能量产生共鸣。
他脑中浮现出祭坛的样子。三个阵眼很清楚——主阵在中间，东边和西边各有一个副阵。能量显示，必须同时破坏三个点，否则主阵会立刻重启。
他睁开眼。“祭坛有三个阵眼。”他说，“主阵由魔宗高手守着，东殿是琴阵，西殿是火狱阵。我们必须一起行动。”
苏弦想了想，点头：“东殿琴阵我能对付。用断琴引发共鸣，至少能拖住十息时间。”
“西殿我们来。”一个修士开口，“我们五个人分两组，一组引开敌人，一组破阵。”
陈默看着他：“你们只有一次机会。失败的话，整个禁地会被反噬吞掉。”
“我们知道。”那人握紧拳头，“但我们已经没路可退了。”
陈默不再多说。他握住斩虚枪，枪身冰凉。抬头看向头顶——那里裂开一道缝，昏红的光照进来。
月蚀开始了。
苏弦坐在地上，七枚玉片飘在头顶。他双手放在断琴上，指尖又渗出血。他闭着眼，像在等最后时刻到来。
陈默站在高台中央，目光穿过裂缝，望向天空。他知道时间不多了。子时快到，血祭就要开始。
他紧紧抓着枪，手心里全是汗水和血混在一起的湿滑。
就在这时，龙鳞猛地一震。
光幕闪出最后一幕——阿渔被锁在祭坛中央，身上缠着黑链。她闭着眼，嘴角有血。她所在的位置，正是三股能量交汇的中心。
救人和破阵，已经分不开了。
陈默眼神一沉。
“准备。”他说。
所有人握紧武器。
苏弦的手指搭上断弦。
陈默举起长枪，指向头顶的裂缝。
昏红的光照在他脸上，映出一道清晰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