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下的风很冷，还带着血腥味。陈默刚踏上第一级石阶，绿色的火苗突然变高。墙上的影子一下子多了六道。
他没动。
后面的人也都停下，没人敢再往前。
那六道影子站在骨灯旁边，看起来像人又不像人。它们不动，也不消失，好像一直都在这里。
陈默抬起手，枪尖划过地面。铁链从手臂滑下来，缠住脚踝，一圈又一圈。他咬破舌尖，嘴里有股铁锈味。
左眼突然很疼。
皮肤上浮出骨纹，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肉里。心象领域“焚天骨狱”开始震动，空气变得很重，脑子里响起声音：
过来……你本该属于这里……
他的膝盖一弯，差点跪下。
“别看柱子。”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影子会吃人。”
苏弦立刻闭眼，手指按住琴弦。一滴血落在调音玉上，琴发出一声轻响，像冰裂开。队伍里有人晃了晃头，清醒了一点。
陈默深吸一口气，运转断骨修行法。肋骨那里传来钝痛，痛得他脑袋发晕，但也压住了那种被拉走的感觉。他睁眼，盯着前面。
台阶尽头是一片大空间。
中间立着一根黑色石柱，上面刻满红色的纹路，那些纹路在慢慢动，像活的一样。地上用人骨拼成一个圈，缝隙里渗出暗红的液体。空气里全是血和烧焦骨头的味道。
九盏骷髅灯飘在四周，火焰是紫色的。每盏灯后面都站着一个影子。那些影子没有脸，但陈默知道，它们在看着。
“这就是血祭的核心。”他说。
没人回答。
有个修士往前走了一小步，想看得更清楚。苏弦突然伸手拦他：“别动！”
太晚了。
那人脚下的骨头图案亮起红光，整条腿瞬间变黑，像血被抽干了一样。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头上冒冷汗。
苏弦往后退三步，其他人也跟着后退。那人被拖回来时，小腿已经没知觉了。
“这阵法在呼吸。”苏弦蹲下，把调音玉贴在地上，皱眉说，“它是活的。”
陈默走到前面，割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到地上。
血没有流走，反而被地面吸住，顺着骨头缝爬行，变成一条红线，直指石柱底部。
“活人的血会引动它。”他说，“它靠吃生命维持。”
墙角有几卷破竹简，字写得很乱：“献祭万人，可启仙门”。一个修士捡起来，声音发抖：“这是真的？我们是不是来晚了？”
苏弦接过竹简看了看，摇头：“墨迹新旧不一样，是假的。有人想骗我们进去送死。”
话刚说完，另一个修士突然抬头，眼神发直：“我听见我妈叫我……她在那边。”
说完就要往黑暗里走。
陈默一枪柄砸在他后脑勺，那人当场倒下。
“声音是假的。”陈默扫视大家，“谁再乱动，我不拦第二次。”
苏弦抱着骨琴，轻轻拨了一下弦。声音传到阵地上，在第三盏骷髅灯附近变了形，像是被什么咬掉了一截。
他记下位置，低声说：“真正的阵眼不在柱子里，而在九盏灯之间。打碎一盏，整个阵就会崩。但没人能靠近——那灯能感觉到活人气息。”
“那就炸了它。”一个修士说。
“不行。”另一个人反对，“动静太大，里面的人马上就知道。”
“等什么？再等下去阿渔就……”有人开口，被旁边的人狠狠瞪了一眼，没再说下去。
陈默没纠正那个名字。他看着九盏灯，一句话不说。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你带我们来，就是为了站在这里看？你真以为你能救得了谁？为了一个女人，把我们都搭进去，值得吗？”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陈默没看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发烫的骨头碎片——那是上次自己折断肋骨留下的。他点燃骨火，白光照亮他的脸。
火光里，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从地狱出来的鬼。
“我这条命，”他说，“早就不是命了。”
他举起那块骨头：“要走的，现在可以回头。”
没人动。
连地上昏倒的那个也被扶起来了。
苏弦坐在后面的石头上，用调音玉在地上画阵图。他一边画，一边感受琴弦的震动。琴还能响，但每次拨弦，指尖都在流血。
“我们不是来送死的。”他忽然说，“是来‘听’的。”
所有人都看向他。
“这阵法有节奏。”他说，“它在呼吸，就有规律。骨琴能听出来。只要有人能进去，找到关键点，外面配合一下，就能撕开一道口子。”
“谁进去？”有人问。
陈默看着九盏灯。
灯焰轻轻晃了一下，好像在回应。
他知道答案。
但他没说。
苏弦低头继续画，手指划过地面，留下淡淡的血印。阵图画得差不多了，九盏灯之间的连线越来越清楚。他在一个点停下，反复确认。
“这里。”他点了点，“如果有人能在里面触发这个位置，外面同时发出反向音波，阵法会短暂失效。”
“多久？”
“三秒。”
“够了。”陈默说。
有人检查武器，有人包扎伤口。没人再说退出的事。
苏弦抬起手，把最后一块黑色调音玉插进骨琴的裂缝。琴身轻轻震动，发出一声短促的嗡鸣。
他闭上眼，手指悬在弦上。
陈默站在最前面，握紧长枪，铁链垂在地上。
九盏骷髅灯静静漂浮，紫色火焰一动不动。
风停了。
血纹不动了。
整个地方安静下来。
苏弦的手指落下。
第一个音响起。
琴声撞上阵基，像石头掉进井里，没声音。
但第三盏灯后的影子，动了一下。
陈默迈出一步。
他的影子被拉长，贴在地上，和其他六道影子排在一起。
七道影子，整整齐齐。
可他们一共只有七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