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的光辉撒遍了芦苇荡,仿佛巡逻队离开后,守卫营地的职责便由它承担。豹毛跟着钩星钻出河流,慢悠悠走上回家路。石毛抖落毛发上的水珠。 他们从森林大会归来,不慌不忙,享受着拂面的微风。又一日炽热漫长的白昼过去,微风越发显得凉爽熨帖。绿叶季的天气如火烧火燎,但也给河族带来了猎物与和平,豹毛快活地看着前方走在回营路上的族猫们,他们一个个体形丰满,毛发在月光下愈显滑顺。 既然已经过了河,豹毛觉得可以说出自己的想法,不怕有谁偷听了。“有谁打听到虎掌的传闻了吗?”她期待地对石毛眨眨眼。 他摇摇头。“雷族口风很紧,”他告诉她,“他们透露的消息不比蓝星宣布的多。” “而她只说虎掌离开了雷族,她的新任副族长是火心。”豹毛皱眉。 “你问过火心这事了吗?”钩星的眼睛在月色中闪闪发亮。 “当然。”她回答。“但他闪烁其词,只说虎掌不再是雷族猫了。他主要想知道的是灰条的近况。”她往前头瞥了一眼,雷族公猫正与她的族猫一同走向营地。这是他第一次作为河族武士出席森林大会,她不知道到底哪一件事让雷族公猫更感到煎熬——是离开自己的孩子,或是面对从前的族猫。 她不得不承认,灰条的确在努力适应新族群的生活。尽管他的捕鱼技能依然堪忧,但他带回来的陆上猎物足以补上短板,甚至还有富余。当芦苇尾和黑掌拒绝食用陆上猎物时,他总是权当没看见。 “虎掌总不可能死了。”钩星咕哝着,“不然他们会告诉我们的。” “的确。”石毛点头,“死亡会是解释他缺席最简单的借口。” 虎掌不知去向的消息令豹毛坐立不安。她记得虎掌在对抗风族那场战争中的举止——他显得冷血无情,老奸巨猾。即便如此,她却曾一度感觉自己与他有某种真正的默契。在豹毛见过的猫里,他是唯一愿意探讨族群未来另一种可能性的,也愿意畅想他们会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她曾默默期待在森林大会上见到他,好将他每次的所做所言细细斟酌。尽管这么多个月来她从未真正信任这只猫,却仍想象过自己成为族长,与他并肩的画面。这只猫高瞻远瞩的决心很难让她不心生钦慕。 族群需要新鲜血液来一 扫陈旧的思想。 这一点,豹毛依旧十分赞同,可是,这下他不见了,谁还能在除旧革新时助她一臂之力呢? 她瞥一眼石毛。“我不明白蓝星为什么不对我们说实话。”她挥动尾巴,“虎掌的消失或许会给所有猫带来影响。” 石毛眼神阴沉而忧虑:“会不会和森林里发现的泼皮猫有关系?” 豹毛讶异地看向石毛。在灰条和他的幼崽加入河族前几天,河族索要幼崽的队伍误打误撞援助雷族击退了一群泼皮猫。刚才的森林大会上,也有消息说最近有泼皮猫在族群领地上流窜。豹毛仔细回忆那场战斗,却想不起在战斗中有没有见过虎掌。不过当时局面混乱,他那样看重雷族利益的猫,大概不依不饶地追着入侵者撵到了森林里。就泼皮猫的水平而言,那些猫是强悍的斗士不假——但他们能胜过虎掌吗? 钩星竖起耳朵:“怎么说?” “也许他们把他绑架了。”石毛猜测。 “他们图什么?”豹毛瞄他一眼。灰色公猫的想法和抓蝴蝶一样异想天开。“再说了,我想象不出泼皮猫有本事困住虎掌那样的武士。” “他说不定染上了在影族肆虐的那种疾病。”石毛轻声说,“也许雷族把他赶走了,好防止疾病蔓延。” “那可真是没心肝,就算以雷族的道德水准来看也太残酷了。”豹毛回答道。 “那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把他消失的原因藏着掖着呢?”石毛满面迷茫。 钩星咕哝起来。“猜来猜去也没什么意义。”他轻声说,“我相信蓝星自有原因。”他匆匆往前赶去,追上了族猫们。 豹毛暗自叹息。她本来还希望钩星会对宠物猫成为雷族副族长发表一些意见呢。一想到这儿,她就恼得爪子发痒。她还没忘记,银溪死亡时火心也是在场的,还有发洪水的时候,他和灰条带着小矛和小鲈鱼露面也有些古怪。她倒是感激他们之后送来的猎物,但也清楚之后的代价。她禁不住想怀疑他们的动机。再说了,宠物猫怎么能领导武士?火心还是个自认清高的家伙。看他摆出那副模样,好像他不会从幼崽嘴里抢猎物似的。但显然他一直在暗中钻营,让自己成为最受蓝星青睐的武士。至少虎掌把自己的野心坦坦荡荡摆出来。豹毛想到自己往后会挨着火心站在巨岩上,就浑身打激灵。这可是只宠物猫,看在星族的分上,简直是奇耻大辱!站在虎掌身边倒还算不失尊严。 颌间多汁的鲤鱼肉让豹毛口舌生津。水獭斑和黑掌在她身旁迈开步子,叼着各自的猎获。狩猎很顺利,但话说回来,在这么温暖的日子里,想抓不到鱼都难。这条鲤鱼简直就是直接游进她嘴里来的。 三只猫靠近营地,水獭斑突然顿住步子,豹毛一僵,看着毛发光滑的姜黄色母猫放下鱼,抽动着鼻头四下环顾。 “你闻到什么了?”豹毛将自己的鱼也放到地上。 “血腥味。” 血腥味? 她还没来得及嗅尝空气,他们身后的芦苇丛就有窸窣的声音传来。 灰条钻出来。他皮毛凌乱,有一团毛已经被扯掉了。石毛和天心与他在一起,两只猫都被抓伤了口鼻,撕破了耳朵。 “去叫泥毛。”豹毛告诉黑掌。她冲上前迎接巡逻队,焦急地嗅闻他们的伤口:“出什么事了?” “我们在四棵树附近巡逻。”石毛告诉她。他破裂的耳朵抽动着。“我们听见喊声,就去查看。是一支雷族巡逻队遭受了……”他迟疑一下,眼神闪动,“泼皮猫的袭击。” 他为什么显得这样震惊? “我们知道有泼皮猫在森林里闲逛。”她轻声说。 石毛打了个寒战:“虎掌和他们在一起。” 虎掌? 她的目光掠向灰条:“你知情吗?” 他耸起皮毛:“我怎么会知情?” 因为你是雷族猫。 这几个字已经到了她舌头尖上,愣是让她咽了回去。尽管她不得不承认,灰条加入河族武士行列后一直表现忠诚——至少在其他猫眼皮子底下是这样的。她将目光转回石毛脸上:“你们把他们打退没有?” “当然。”石毛抖散皮毛,“但他们战斗起来挺凶猛。虎掌肯定教过他们武士的战斗动作。” 豹毛肚里抽紧了。“虎掌为什么会和一群泼皮猫一同袭击他的族群?”她不指望能听到答案。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实情。他这么做必定是被迫无奈。 她再次看向灰条。雷族营地里的蝇营狗苟,他知道的肯定比告诉他们的多。“虎掌为什么会离开雷族?”她盘问。 “我不知道。”灰条并不躲闪她的目光。但她看得出,公猫有些不安。他的耳朵在抽动。 “他离开前说过什么吗?”她追问,“他的话或许能解释他为什么会和泼皮猫一同作战。” “他什么都没说。”灰条垂下目光,“他走了就是走了。” 他说的可是实话? “你现在是河族猫了。”她低吼起来,“如果河族可能因此遇到危险,你就不能为雷族保守秘密。” 灰条挪动脚掌:“我真的不知道虎掌在打算什么,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和泼皮猫一起作战。” 黑掌快步从营地方向走来,带着泥毛。巫医嘴里叼着叶子包和蜘蛛网。他从豹毛身旁走过,开始检查受伤的巡逻队员。 “坐下来。”他对天心说着,将叶子包里的药糊抹到她口鼻旁最深的爪痕处。 豹毛皱眉。她需要向钩星汇报。森林里有泼皮猫出没是一码事——但如果他们受到虎掌的领导,还会运用武士的战斗技巧,那就是另一码事了。这位曾经的雷族副族长在筹谋什么?她耸起皮毛。 她忍不住觉得,灰条并没有对她如实相告。虎掌向来只求为他的族群取得最大化利益。他为什么会离开?他计划成为族长,让族群更加繁盛强大,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他为什么会转而攻击他们?还是伙同泼皮猫? 她的尾巴微微战栗。这完全说不通。 豹毛仰起头。一股难闻的气味把她臭醒了。她眨眼往黑暗中张望。是什么? “豹毛!”响肚的喊声透过出入口传来。他的声音透着紧张。其他窝里有了动静。莎草涓和雌狐跃猛然醒转。 豹毛从窝里爬出来:“发生什么事了?” “快!”响肚埋头往外钻,豹毛跟上去。烟味污染了夜晚的空气。 暗棕色公猫对她眨巴眼睛,目光中满是恐惧:“起火了。” “哪儿?”闪电劈过天空,豹毛瑟缩一下。 “河对岸。”响肚往芦苇荡那边的树林张望。豹毛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恰在此时,雷声轰隆隆地在森林上空炸响。河流那一边,橙红色的火光点亮了天穹。 浓烟从营地里飘过,族猫们纷纷从各自的窝里跑出来,惊慌失措地四下张望。灰条已经醒了,正在育婴室前徘徊。 “森林里失火了,”豹毛告诉他们,“但火势蹿不到河这边来。” 灰条眨眼看她:“那雷族怎么办?” 钩星从空地上走过:“大家都安全吧?” “都安全。”豹毛匆匆迎接他,“起火了,但是在河的另一边。” “雷族有危险。”灰条说道。 “我们必须——”钩星被四周翻腾的烟雾呛住,话说到一半便咳嗽起来。 灰条慌张得皮毛倒竖:“我们必须帮帮他们!” “你想让我们往火里头跑?”响肚盯着他,另一道闪电掠过,照亮了雷族武士惊恐万状的脸庞。 “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雷鸣滚过天空,钩星缓过气来。“带一支队伍到河边去,”他对豹毛说,“看你们有没有什么能做的。” 灰条眼里亮起感激。 豹毛点点头。她依然无法信任灰条,但她能想象眼见自己的生身族群大难临头会是什么感觉。雷族并非河族的盟友,但没有任何武士应该孤立无援地死在火中。“灰条,黑掌,响肚。”她大声说,“跟我来。泥毛——”她对父亲点点头,“你也来。可能会有猫受伤。还有巨步,我想让你和我们一起去。” 新近成为武士的年轻公猫快步前来加入队伍,豹毛冲出营地。她带队穿过夜幕直奔河流,奔到了河岸上。 雷族的森林被熊熊大火笼罩。豹毛看见林木间摇曳着橙色火光,燃烧爆裂的咆哮不绝于耳,仿佛一场号叫着扑向河流的风暴。雷族武士们在岸上打转,其中一些已经蹚进河里,正艰难地挣扎过河。 “去帮他们。”她下令。 巨步一头扎入河水。他揪住一只乱扑腾的雷族母猫的后颈皮,把她拖回岸上。黑掌水花四溅地奔过浅滩,将一只公猫从水里捞了上来。 尘毛挣扎着往岸上游。豹毛踏入水中,将肩膀抵在他身下,领他踩上干燥的土地。 一声惨叫令她转过身。上游更远的河水中掠过一团橙色的皮毛。是火心正托举着一位长老,他们被水流裹挟着迅速靠近下游。火心眼中掠过恐惧,消失在水面下,长老则拼命挣扎着以免口鼻被淹。 就连河族的幼崽游水都比他们强!豹毛稀里哗啦地从浅滩里踩过去,将脚掌插入河底泥中,预备接住向她飞速靠近的两只猫。她扎稳架势,探出身子抓住了打着转经过的长老。她转身将他放到靠近河岸的地方,才转回去把火心的后颈皮咬在齿间。她闷哼一声,将雷族副族长拖到湿滑的河岸上,等到他自己能踩稳才松开口。 “多谢你。”他吐着水挣脱开。 长老浑身又湿又脏,在他边上不住咳水,但豹毛已经在扫视河流,寻找其他雷族猫了。 “也许雷族是时候该学学怎么游泳了。”她咕哝道。她看水里没有其他猫的踪影了。“所有的猫都过来了吗?”她问火心。 水流成线从火心胡须上往下淌。他缓了口气,然后沿着河族的水岸张望,他的族猫们像被吓破胆的老鼠似的挤在岸边。“我——我想是的。”他结结巴巴地说。 “那个是谁?”对岸躺着一个黑白相间的身影,一动不动。那团皮毛背后的蕨丛已经烧着了。 “那是团毛。”火心浑身发抖,“他已经死了。” 豹毛一蹬腿扑入河流。她不会留一位武士的尸体被大火烧成焦炭。尸体应该被体体面面地下葬。她凫过水面,躲开四周被炸出来落进水中咝咝作响的火团,将死去的公猫拉下河岸,再踢踏着黑沉沉的水流往回游。有弧形的闪电在头顶劈过。惊雷炸响,火心瑟缩了一下,但豹毛依旧游水不停。 她将团毛的尸体拖上岸,放在火心脚边。低吼在她喉中酝酿。灰条围着雷族副族长打转,和刚与母亲重逢的幼崽没两样。天各一方显然并没有削弱他们的友谊。豹毛眯起眼睛,但什么话也没说。走着瞧吧。 她注意到蓝星躺在几条尾巴远外的河岸上。雷族族长半点儿动静也没有。她丢了条命吗?豹毛朝她走去,嗅闻她潮湿的皮毛。年迈母猫还有呼吸,但看起来简直只剩一堆毛发搭在骨头架子上了。 开始下雨了,硕大的雨点表明这场雨势不小。劲风刮起,将火花与烟雾吹回林中。这下他们安全了。 豹毛瞥一眼团毛的尸体。“走吧,”她对火心说道,“我们回营地后再安葬他。” 他迷茫地对豹毛眨眼:“回——回河族的营地?” 他的话令她心头迸发出又一阵愤怒。她满脑子霎时只剩下银溪,眼前这只猫自以为是地帮忙把她的尸体埋在太阳石下,没有给她的族群为她哀悼和下葬的机会。她可没那么卑劣。“除非你愿意回你自己的营地去。” “谢谢你。”他低头致意。 炭毛蜷缩在蓝星身旁。“她吞了不少水。”雷族巫医轻声说。 豹毛对泥毛喊道:“来检查一下蓝星。”要论处理溺水的猫,他经验比炭毛丰富。 泥毛匆匆赶来,火心开始在他的武士之中走动,检查伤势,确保他们都还能行走。豹毛观察着他。他会为自己的族猫操心,就一只宠物猫来说,这倒令豹毛刮目相看。但豹毛依然很反感他。她等着雷族猫缓过神聚起来。泥毛搀扶蓝星起了身。灰条叼起团毛的尸体。 “准备好了?”豹毛对火心点点头。 “好了。”火心回答。 她转身领这群被烟熏火燎后又泡透了水的雷族武士回营地。 他们抵达营地时雨势已经很大了,雨水拍打河流,打湿了巢穴。钩星在空地里等他们。他眼睛发红,皮毛零乱,豹毛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咳了一阵。她报告说雷族猫逃出了大火。钩星扫视雷族众猫,然后将焦虑的眼神落到副族长身上:“我们的猫都安全吗?” “大火烧不到河这边。”她告诉他。族长露出庆幸的眼神,豹毛接着说道:“而且现在风向已经转了。” 钩星期待地对蓝星眨眨眼,炭毛和泥毛正搀着她进入营地。她迷迷瞪瞪地看着钩星,还没开口,火心就踏上前来。 “豹毛和她的巡逻队帮我们逃离火海,他们表现出的善良与勇气无法形容。”他对钩星说道。头顶的闪电掠过天幕,远处雷声低鸣,轰隆隆地从森林中远去。 钩星颔首:“豹毛做得很对,她应该帮助你们。所有的族群都怕火。” “我们的营地已被烧毁,森林里大火未熄,”火心眨掉淌进眼里的雨水,接着说,“我们无处可去了。” 他是在求取河族的怜悯吗? 豹毛眯缝起眼睛。 至少他还敢承 认雷族的虚弱。 钩星注视他片刻,才开口道:“你们可以留下来,等森林里安全了再回去。” 火心感激地眨眼看他:“谢谢你。” 豹毛瞧一眼灰条,他正将团毛的尸体放在空地边缘。她想知道灰条被旧日的族猫们包围,此刻是何感受。见到他们,他高兴吗?他们看见他生活在河族的家园里,又怎么想? 雨水浸透团毛的尸体,豹毛为丧命的武士感到些许惋惜。她看向火心。“你需要我们帮忙安葬你们那位长老吗?” “感谢你的慷慨帮助,”火心回答,“但团毛该由他的本族安葬。” 豹毛竖起颈鬃。 他的本族。那火心怎么让灰条把银溪埋在了太阳石?他难道没想过,她也会希望得到同样的尊重吗?“很好。”她尖厉地说道,“我把他的尸体移到营地外,这样你的长老就能安安静静地守夜,陪他最后一程了。”她瞥向蓝星。雷族族长缩在钩星身旁的地上,一副可怜样。她这会儿水肯定已经都咳干净了。“蓝星受伤了?”她问火心。 “烟雾很浓,”他的语调颇为审慎,“她是最后一批离开营地的。”他客客气气地低头致意:“请原谅,我要去照看我的族群了。” 豹毛抽动耳朵,瞧着他走开。他在试图隐藏什么吗?就在猜测火心会隐瞒什么之际,她注意到灰条在查看雷族猫的情况。灰色武士一一俯身靠近他们,柔声细语,仿佛是位殷切的巫医。他在雷族猫之间走动时,浑身流露出的轻松自在让豹毛忐忑。雷族猫是这里的外来客,可灰条跟他们待在一起时,却和陪伴他那两个孩子一样怡然自得。她焦躁地移动脚掌。他还能成为一位真正的河族武士吗? 次日,雨过天晴。纵然经过了大雨冲刷,雷族猫身上仍旧透着烟味儿。豹毛留在营地边缘饶有兴致地观察他们。她留意到炭毛一直小心地维持着其他猫与蓝星之间的距离,却没有开口索要任何药草来治疗雷族族长。她还注意到,自己今天尚未指派巡逻队,灰条就已经离开了营地。返回时,他给他从前的族猫带了猎物。他甚至还带火心去育婴室看小羽和小暴。她应该制止他吗?她希望让银溪的幼崽尽可能远离雷族猫的恶臭。 日高过后,钩星在族长巢穴外示意她过去。她匆匆向他靠近。 “我想,我们该是时候和蓝星谈谈了。”他说道。雷族族长躺在营地围墙边的一片日光中。白风和炭毛未曾离开她身侧,雷族巫医始终观察着她的族猫,目光与河族猫一样警惕。 “前提是我们能过得了炭毛那一关。”豹毛嘀咕。她跟着钩星穿过空地。 巫医在他们到来时抬起了眼。 “蓝星怎么样?”他问。 “在恢复了。”她轻声说。 蓝星睁开眼睛,坐起身蓬开了毛发。她看起来无甚大碍,将天蓝色的目光落在钩星面上。“多谢你收留我们。”她轻声说。 “现在火应该已经熄了。”他告诉她,“毕竟雨下得那么大。”他是在暗示,雷族该离开了吗? “我会派一支队伍去检查。”她轻声说。 灰条正朝他们走来,火心在营地通道口处张望。他靠近后对钩星低头致意,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蓝星就匆匆上前迎接他。“灰条,你在这里!”她听起来很高兴见到他。“你能带一支队伍去检查营地吗?”她说,“我们回家前应该先确保安全。” 豹毛眯起眼睛。蓝星对他说话的口吻,好像他还是她的族猫。她难道忘记灰条不再是雷族武士了吗? 灰条不安地耸动皮毛。“火心已经提议过了。”他似乎在蓝星的目光中搜寻。他是否同样在猜测,雷族族长忘性未免太大?“但我需要得到钩星允许,才能和他一起前往。” 蓝星皱了皱眉,然后看向炭毛,仿佛在寻求确认。 炭毛安慰地对她眨眨眼。“火心会检查营地的。”她说道。 “我能与他同去吗?”灰条问钩星。 “当然。”钩星点点头。 豹毛对他眨眼道:“你确定这样好吗?”她可没有钩星那么容易轻信。“让他记忆中的旧日家园保留火灾之前的情景,或许更好。” 但钩星挥了挥尾巴:“既然他想去,就让他去好了。” 眼看着这两位好朋友与走过去的钩星交谈几句后离开营地,豹毛眉头死锁。不该让他们俩单独相处。这样谁来制止灰条把河族的巡逻安排、防卫力量都告诉火心呢?就算他不是故意泄密,他也可能在聊天时说漏嘴。尤其是如果火心提出了精心设计的问题。 她移步要跟上他们,却又停下来。这里需要她——而且火心肯定也会把她打发走,不会允许敌对族群的副族长看见他们领地如今的凄凉惨状。 但她依然坐立不安,来回徘徊,一直到灰条和火心回来,报告说雷族营地安全才罢休。他们埋葬了几只没能逃出来的猫,既然他们的其他族猫都还走得动路,蓝星便决定要立刻动身回家。 天色越来越暗了,雷族猫躁动不安地打转,蓝星向钩星走去。 豹毛看见火心舔舐灰条的肩膀,与他最后交谈了几句,才匆匆赶上来站在族长旁边。她忍住低吼。 “多谢你们好意相助,与我们分享猎物。”蓝星轻声说。 钩星低了低头。“说到底,你我都是武士。”他轻声说。他听起来有些喘不上气,豹毛猜测是不是之前吸入的烟雾还在让他不舒服。她应该叫泥毛来瞧一眼。 蓝星扬起尾巴:“雷族欠了你们一份情意。” 豹毛双耳直竖。她眯起了眼睛。这份情她是不会忘掉的。对于这个窃取了太阳石,造成了白掌、日鱼、白牙和银溪之死的族群,河族可谓极尽慷慨。即便如此,她仍怀疑只有自己和星族才能一一记得雷族到底欠他们多少情。总有一天,河族会索取回报,等那一日到来,她希望雷族做好了准备,将蓝星的承诺付诸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