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流还在刮瓷碗底似的嗡嗡响,陆无尘的耳朵已经麻了,但比耳朵更麻的是他左手腕——白璃的银发缠得死紧,像一串活过来的符绳,勒得他指节发凉。
鲲鹏不动了,不是装死,是真的快死了。
它背上那道黄瓜芽扎进去的裂缝里,正往外渗一种看不见的东西,不是血,也不是灵气,而是……嗯,怎么说呢,像是谁把“你欠我钱”这几个字刻进了空气里,挥都挥不掉。
“这玩意儿熟。”陆无尘眯眼,“跟二叔写借条时的表情一个味儿。”
白璃喘得快冒烟了,声音却压得极低:“不是欠条,是因果线。它被天外天的人绑住了命脉。”
“哦。”他点点头,好像听懂了,“那咱能不能别管它?让它自己断?”
“不能。”她咬牙,“它断不了,只会越勒越紧,最后我们一起变成干巴咸鱼。”
“哎哟,那可不行。”他立刻坐直,“我这玉佩才刚热乎起来,还没焐暖呢。”
话音刚落,咸鱼玉佩猛地一烫,直接贴着他胸口烙了个印子,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不是警告,是催命。
【叮!检测到鸿蒙道体共鸣波动,是否消耗当前全部积分(9999)解锁‘因果剑·临时版’?】
陆无尘愣住:“啥?你早有这功能?”
【宿主佛系太久,系统懒得提醒。现在不买就断货,限时特惠还送葫芦变形服务~】
“你这推销话术比我二叔还贱。”他翻了个白眼,心里却飞快盘算:积分攒了三个月,本来打算换瓶“躺平十年不修炼也能升一级”的神水……但现在嘛——
“买!”
酒葫芦在他掌心一震,瞬间拉长、凝实,化作一柄半透明短剑,剑身轻得像没重量,握上去却有种奇异的沉稳感,仿佛它天生就该在这儿。
“还挺顺手。”他掂了掂,“就是造型不够霸气,能不能加个龙头?”
【拒绝。佛系刺客不需要花里胡哨。】
白璃看着他:“你在跟谁说话?”
“我未来的充电宝。”他说完,抬剑就往鲲鹏背上的裂缝一戳。
没血,也没爆炸,只有一声极其轻微的“咔”。
像是有人剪断了一根看不见的风筝线。
刹那间,鲲鹏整个身体剧烈一颤,鳞片下的暗纹如活物般游走,原本龟裂的伤口竟开始缓缓弥合,灵气也不再乱窜,反而自发形成一道护罩,把三人轻轻托住。
“成了?”白璃不敢相信。
“没呢。”陆无尘摇头,“这只是第一根线,还有九十九根。”
“什么?!”她差点从鲲鹏背上跳起来,“你还知道有多少根?!”
“废话,我刚才数了。”他一脸理所当然,“你没听见那破线在脑子里唱歌吗?每根唱的调子还不一样,有的像赵无极试药失败后哼的小曲儿,有的像五爪金龙烤红薯时打嗝。”
他说着,又是一剑挥出,这次剑尖滴下一滴金液,不偏不倚落进另一道裂缝——
“滋!”
一声轻响,像是热油泼雪。
鲲鹏猛然抬头,巨大的眼瞳第一次对上陆无尘的视线,没有感激,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嗯,怎么说呢,像是老农看见自家田里终于长出好苗子的那种平静。
然后,它动了。
不是飞,也不是吼,而是整个身躯开始融化,像一块晒化的冰,无声无息渗入陆无尘胸口,精准地贴着咸鱼玉佩的位置,安静躺下。
陆无尘低头一看,玉佩还在,但颜色变了,从灰扑扑的咸鱼色变成了带金边的深蓝,摸上去温温的,像刚晒过的被子。
“喂?”他在心里喊,“你还活着吗?老铁?”
没有回应,但胸口多了种奇怪的感觉——不是负担,也不是力量,而是一种……嗯,怎么说呢,像是你家那只总偷吃你饭的猫,终于肯让你摸一下脑袋了。
白璃怔怔看着他:“它……进你身体了?”
“对啊。”他耸肩,“省得我再养一只灵宠,多费灵石。”
她气笑了:“你就这点反应?”
“不然呢?”他摸了摸胸口,“它又不是死了,是搬家了。以后我躺着它也躺着,我吃瓜它也能蹭点灵气,双赢。”
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他那张懒散的脸,忽然觉得——这废物,其实一点都不怕。
怕的是别人,不是他。
他怕的是麻烦,怕的是早起,怕的是系统突然让他做“主动修炼十分钟”这种丧心病狂的任务。
但真到了要扛事的时候,他比谁都稳。
“你刚才那一剑……”她低声问,“叫什么?”
“因果剑。”他随口答,“临时版的,用完估计得充半年电。”
“那你以后还能用吗?”
“能啊。”他咧嘴一笑,“只要我不躺平太久,系统爸爸还得靠我续费呢。”
她忍不住伸手按在他胸口,指尖触到那块温热的玉佩,忽然觉得心口也松了点。
乱流还在刮,但不再刺耳,反而有种奇异的节奏感,像是谁在远处敲鼓。
陆无尘靠回鲲鹏留下的“灵力垫子”上,闭眼准备补觉,嘴里还嘟囔:“下次穿越能不能挑个白天?我这生物钟都要乱了。”
白璃看着他,忽然伸手掐了下他胳膊。
“哎哟!”他睁眼,“干嘛?”
“没事。”她收回手,嘴角却翘了翘,“就是想试试你是不是真的没死。”
“我死不了。”他翻了个身,脸埋进灵气形成的软垫里,声音闷闷的,“我可是咸鱼,淹不死的。”
她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
风还在吹,银发扫过他的衣角,像一场无声的告别。
而陆无尘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嘴角还挂着点傻气的弧度,仿佛刚才斩断百根因果线的人不是他,而是某个遥远世界的陌生人。
只有那柄因果剑,静静躺在他脚边,剑尖残留的最后一滴金液,在乱流中微微闪烁,像一颗不肯熄灭的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