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触及旋涡的瞬间,那低沉的轰鸣再度响起,如同巨兽彻底苏醒。 叶凌霄只觉一股逆向的力道自剑尖炸开,顺着经络直冲心口,五脏六腑仿佛被无形之手攥紧。他咬牙未退,反而将全身灵力尽数压入剑身,掌心与剑柄贴合处传来灼烫的震颤,血丝自指缝渗出,沿着金属纹路蜿蜒而下。
沈清璃的身影已在光流中半透明化,一只手伸入旋涡,另一只手紧抱古籍。她嘴唇微动,似要说什么,却被空间撕裂的嗡鸣吞没。叶凌霄猛然跃起,左手脱离剑柄,探出光柱边缘,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那一瞬,他指尖触到古籍封面,一股温热自纸面透出,不似火焰,却如活物呼吸般有节律地搏动。
两人十指交扣,灵力在掌心交汇,形成一道微弱却稳定的光环。光柱剧烈摇晃,旋涡边缘崩解成无数细碎的空间碎片,如玻璃渣般四散飞溅。一片锋利的残片划过叶凌霄肩头,皮肉翻卷,血珠尚未滴落,便被扭曲的气流拉成细丝,悬在空中凝而不落。
他们脚下地面彻底化为虚无,身体被一股无形之力托起,朝着旋涡深处拖拽。沈清璃闭目,将古籍贴在胸前,叶凌霄则反手握剑,剑尖朝下,试图以剑脊为锚,稳住身形。可那剑竟不再听从意志,自行震颤,金光在刃锋处明灭不定,仿佛在回应某种不可见的频率。
光柱轰然炸裂。
最后一丝外界景象被撕成光斑,散入黑暗。他们被抛入一片无边无际的虚空中,四周再无上下左右之分。时间感开始错乱,呼吸的节奏忽快忽慢,心跳有时如擂鼓,有时又似停滞。叶凌霄感到自己的手臂时而变得极长,时而又缩回原位,仿佛身体正被不断拉伸又压缩。
沈清璃的手始终未松。他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在变化,起初微凉,此刻却逐渐升温,那本古籍贴在她胸口的位置,竟透出一种奇异的稳定感,像在混沌中点燃了一盏不灭的灯。
“别松手。”他低喝,声音出口即被黑暗吞噬,不知是否传达到她耳中。
但他看见她手指收紧,指节泛白,回应了他的力道。
黑暗中,唯有叶凌霄的剑仍不时闪出微光。那光芒极淡,如萤火,却规律得惊人——每一次亮起,都伴随着空间的轻微扭曲。当光芒浮现,周围的虚无会短暂凝实,显现出模糊的轮廓:一道石梁、半截残柱、一片浮雕的边角……全是他们曾穿越过的空间碎片。
他忽然意识到,这剑不是在被动发光,而是在“读取”时空的褶皱。每一次闪烁,都是它在确认方位。
他尝试调整呼吸,让心跳与剑光同步。三短一长——正是他们曾在符文链上模拟的频率。随着节奏契合,剑光渐强,黑暗中浮现出一条若隐若现的光径,笔直向前,仿佛由无数微光点连成。
沈清璃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她微微侧头,目光顺着光径望去,随即轻轻拉了拉他的手。他明白她的意思:那是回归的方向。
他们开始移动。没有脚步,没有地面,只是意志向前,身体便随之滑行。每前进一步,古籍在她怀中震动一次,频率与他们的“步伐”完全一致。叶凌霄低头看去,发现那震动并非无序,而是像某种信号的回响——仿佛古籍正与前方的空间产生共鸣。
黑暗依旧浓稠,但已不再死寂。他们能感觉到时间在重新流动,尽管断续不连贯。某一刻,叶凌霄瞥见自己的影子投在虚空中,影子的动作却比本体慢了半拍;下一瞬,沈清璃的发丝飘起,可她的头并未转动。空间在错位,但他们仍在前进。
剑光又一次亮起。
这一次,光芒持续得更久。黑暗被短暂驱散,显现出前方一片模糊的景象:一座石门轮廓浮现,门上刻着衔尾蛇形的符文链,与他们最初激活的那道一模一样。门缝中透出微弱的光,不是金,不是银,而是一种熟悉的、属于人间的晨曦色。
叶凌霄心头一震。那是出口。
他刚要加速,沈清璃却突然停下。她眉头微蹙,低头看向怀中古籍。那书页正在剧烈震动,封面龙纹凸起,仿佛有东西要破纸而出。她另一只手仍紧握叶凌霄,可指尖已微微发颤。
“怎么了?”他问,声音干涩。
她没回答,只是将古籍稍稍拉开,露出一角背面。那上面的暗纹地图仍在,七个光点闪烁,其中一个正位于石门之后。可此刻,另外六个光点也开始明灭,频率与剑光、古籍震动完全同步。
叶凌霄瞳孔微缩。这不是巧合。
他猛然想起竹简边缘那道金线——它曾避开某些符文线条,仿佛在规避某种禁忌。而此刻,古籍的震动、剑的闪光、空间的扭曲,全都指向同一个规律:他们正在被某种机制“记录”,而每一次前进,都在加深这种记录。
“它在追踪我们。”他低声道。
沈清璃终于抬头,目光坚定:“那就别让它停下。”
她将古籍重新贴回胸口,十指紧扣叶凌霄的手,向前迈出一步。剑光应声而亮,光径延伸,石门轮廓更加清晰。可就在此时,叶凌霄感到脚下虚空突然变得粘滞,仿佛踏入泥沼。他的动作慢了下来,沈清璃也是如此。
黑暗中,传来细微的“咔”声,像是某种锁链在收紧。
他低头,发现自己的影子被拉长,一端连着身体,另一端却延伸向未知的深处,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缠住。沈清璃的影子亦是如此,两条影子在虚空中交织,形成一个复杂的结,正缓缓收紧。
剑光再次闪烁。
这一次,光芒照出影子的真相——那不是影子,而是由灵力凝成的丝线,从他们体内延伸而出,缠绕在虚空中的某个节点上。每前进一步,丝线便绷紧一分,仿佛在承受某种规则的拉力。
叶凌霄咬牙,强行拖动身体向前。沈清璃紧随其后,两人在无形的束缚中艰难前行。古籍震动不止,剑光明灭如心跳,光径在前方延伸,石门近在咫尺。
他们的手始终未松。
就在指尖即将触到石门轮廓的瞬间,叶凌霄的剑突然剧烈震颤,整把剑由内而外透出金光,剑脊细纹如活蛇般蠕动。那光芒不再闪烁,而是持续燃烧,照亮了整片黑暗。
光中,他看见石门上的符文链开始逆向旋转,门缝中的晨曦色骤然扩大。
沈清璃深吸一口气,将古籍抱得更紧,脚步加快。
可就在此时,她怀中的书页猛地一跳,一页纸角自行翻起,露出背面从未显现的文字——两行竖排小字,墨色如血,笔迹陌生,却透出一股熟悉的气息。
叶凌霄眼角余光扫过,心头骤然一紧。
那字迹,竟与他五岁那年,师父刻在入门石碑上的字,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