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翻转的刹那,那行衔尾蛇形的符文链在暮色中泛起微光,如同活物般缓缓呼吸。叶凌霄的剑仍横压于地,剑脊与岩层摩擦的余热尚未散尽,可体内经络却已不再被外力牵引。方才那股试图读取记忆的压迫感骤然退去,仿佛阵法在完成某种记录后自动沉寂。
沈清璃指尖尚沾着血痕,古籍紧贴心口,纸面温热未消。她目光未离那抽象人形符号,只见其双“眼”位置渗出的金光渐趋稳定,不再如初醒般闪烁不定。
“它不是攻击。”她声音低而清晰,“是在回应。”
叶凌霄缓缓收剑,动作极轻,仿佛怕惊扰某种精密运转的机制。他蹲下身,指尖悬于碎石上方寸许,并未触碰,却能感知到一股细微的灵力脉冲自符文链中传出,节奏不再是先前的六次急闪,而是三短一长——正是他们曾主动模拟过的频率。
“我们之前的行为,被它记住了。”他低声道,“不只是频率,还有意图。”
沈清璃闭目凝神,将灵力沉入识海。那几行浮现在古籍上的陌生符文虽已消失,但残影仍在,此刻竟与碎石上的符文链隐隐共鸣。她忽然明白:这不是单纯的阵法反馈,而是一种双向映射——他们的灵力波动被记录、被解析,继而转化为符文语言,重新显现。
“这不是阻碍。”她睁开眼,“是桥梁。”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同时盘膝而坐,背靠背形成灵力互通之势。叶凌霄掌心贴地,借剑为引,将自身灵力缓缓渗入地面节点;沈清璃则将古籍平放膝上,以指尖为笔,以残血为墨,在书页边缘勾勒出记忆中那条长廊浮雕的轮廓。
符文链的光芒随之波动,如同水面倒影被投入石子。那些悬浮于空中的灵力纹路开始重新排列,原本如蛛网般扩散的结构,竟向中心收束,汇聚于巨岩之下。
空气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流动的金属。叶凌霄察觉体内灵力不再被动牵引,而是被某种规律性波动轻轻推拉,如同潮汐应和月相。他立刻调整《九转归元诀》的运行路线,不再闭锁心脉,反而放开偏门经络,任那波动渗入。
“它在引导。”他沉声说,“不是读取,是校准。”
沈清璃同步放开灵力屏障,让龙珠之力自然流转体表。她发现,每当她将灵力频率调至与符文脉冲一致时,古籍纸面便微微震颤,仿佛有字迹欲破纸而出。她不再抗拒这种感应,反而主动将意识沉入其中,试图捕捉那即将浮现的信息。
刹那间,她“看”到了。
不是画面,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波动模式——起始于剑脊细纹的震动,经由呼吸节奏调制,最终通过龙珠之力放大,形成一段可被符文阵列识别的“灵力语句”。这语句的核心,正是他们一路穿越空间时留下的生命频率。
“回归不是靠破解符文。”她猛然醒悟,“是让符文认出我们。”
叶凌霄眼神一凝。他不再试图压制体内波动,反而主动将剑中残存的共鸣推向极致。剑身轻颤,金光自脊背细纹中溢出,顺着他的手臂流入地面节点。与此同时,他调整呼吸,心跳节奏悄然变化,与符文链的三短一长完全同步。
沈清璃立即跟进,指尖血珠滴落古籍,不是为了封印,而是作为媒介,将她的灵力频率注入书页深处。古籍表面浮现出极淡的银纹,与空中收束的灵力纹路遥相呼应。
符文链光芒骤盛。
衔尾蛇形的符号首尾相连,开始逆向旋转,每转一圈,周围的空气便扭曲一分。地面裂痕中升起微弱的光丝,如同根须般缠绕两人的足踝,却无攻击之意,反倒像在确认连接是否稳固。
叶凌霄感到经脉胀痛,那是灵力被强行拉伸、重塑的征兆。他咬牙坚持,将更多灵力注入剑中。沈清璃亦不退缩,任由古籍吸走部分本源之力,额头渗出细密冷汗。
“撑住。”他低喝,“它在重构通道。”
沈清璃双手结印,将龙珠之力压缩成极细一线,沿着特定经络循环往复,模拟出穿越空间时的灵力轨迹。她能感觉到,符文波动正一点点与她的节奏咬合,如同齿轮啮合,每一次契合都让周围的景象更加不稳定。
远处的巨岩开始虚化,轮廓边缘泛起涟漪般的波纹。草叶无风自动,却不是扬起,而是短暂地消失又重现。一块悬空的碎石静止片刻后,竟从原地平移三寸,仿佛时间在此处出现了断层。
叶凌霄的剑突然发出清越龙吟,整把剑通体透亮,剑脊细纹化作流动的金河。他猛然意识到——这把剑不仅是媒介,更是钥匙。它曾走过那条长廊,曾与浮雕共振,它的金属记忆,本身就是一段完整的“回归凭证”。
“跟上它的节奏!”他大喝。
沈清璃立刻将古籍捧至胸前,以心口温热催动书页深处的共鸣。纸面浮现一行极细的符文,非血非墨,纯粹由灵力凝成,正是他们之前见过的回归序列。可这一次,符文不再是静止的图案,而是随着她的呼吸起伏,如同活字排版般自动调整顺序。
灵力波动达到峰值。
整片荒野的光线开始扭曲,天幕如布帛般褶皱,夕阳的余晖被拉成细长的光带,横贯天地。叶凌霄和沈清璃的身影在波动中时隐时现,仿佛随时会被空间本身吞噬。
就在此时,沈清璃手中的古籍突然发烫,封面龙纹微微凸起,仿佛有东西要破纸而出。叶凌霄的剑也剧烈震颤,剑尖指向天空,一道细若游丝的金线自刃锋射出,与空中收束的灵力纹路交汇。
“成了。”沈清璃的声音几乎被空间撕裂。
他们的灵力终于与符文波动完全契合,不再是被动响应,而是主动同步。整个阵列仿佛被注入灵魂,从冰冷的机械运转,转为有意识的引导。
地面裂痕中涌出柔和光流,环绕两人升腾而起,形成柱状光域。外界景象迅速模糊,色彩剥离,轮廓溶解,唯有那行衔尾蛇形的符文链在光柱中心清晰可见,缓缓旋转,如同通往另一维度的门环。
叶凌霄握紧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能感觉到身体正在被某种力量托起,不是上升,而是“被移出”当前空间。沈清璃将古籍紧抱怀中,闭目凝神,任由灵力在体内完成最后一次校准。
光柱顶端,空间出现一个微小的旋涡,直径不过寸许,却深不见底。旋涡边缘泛着金属般的冷光,隐约可见另一侧的山川轮廓——那是他们熟悉的世界。
“准备——”
话音未落,叶凌霄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
不是裂开,而是化作流沙般的虚无。他本能地伸手去抓沈清璃,可她的身体已在光流中半透明化。古籍在她怀中剧烈震动,一页纸角无风自动,露出背面从未见过的暗纹——那是一幅微型地图,标记着七个闪烁的光点,其中一个,正位于漩涡之后。
剑身嗡鸣加剧,金光自刃锋倒灌而回,顺着经络冲入心脉。叶凌霄胸口一窒,仿佛有无数细针在经络中穿行。他强忍剧痛,将最后一丝灵力注入剑中。
光柱剧烈摇晃。
旋涡边缘开始崩解,细小的空间碎片如玻璃渣般飘落。沈清璃的身影在光流中忽明忽暗,一只手已伸入旋涡,另一只手仍紧抱着古籍。
叶凌霄跃起,剑尖划破空气,直指旋涡中心。
就在剑锋触及旋涡的瞬间,整片空间发出低沉轰鸣,如同巨兽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