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皇上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懵了,疑惑地蹙眉,“修缮紫宸宫?工部前几日才呈上折子,言及宫室完好,无需大修。你又从何处听来的谣言?还是你看出哪里有了隐患?”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殿梁。
萧承煜摇了摇头,眼神里透着一丝“您自求多福”的意味,语气却格外认真,甚至带着点笃定:“非是工部要修,也非宫室有恙。而是儿臣估摸着,约莫三、四个月之后,等林大人从惠州办完差事回京,您这紫宸宫恐怕就得让他拆了。儿子恭喜父皇可以重修宫殿了。”
萧承煜见他父皇只顾着与美人调笑,对自己带来的“噩耗”浑不在意,心头那股被轻视的委屈和赌气劲儿更盛了。
他绷着脸,硬邦邦地说了句:“儿臣要禀告的已经说完了,父皇既觉无妨,儿臣告退。”说完,竟是连礼都未行周全,直接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走了,那背影都透着十足的气性。
皇上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脾气弄得一怔,待那身影消失在殿门外,他才慢慢回过味来,手指无意识地在御案上敲击着,喃喃重复着儿子的话:“三、四个月……林淡……拆宫殿……”
突然,他的动作猛地一顿,眼睛倏地睁大!
不对!十分不对!
哪个不长眼的混账东西?!竟敢趁着林淡不在京中,给他林家的人气受了?!而且还是能惹得林淡回来要拆紫辰宫的大气!
皇上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脊椎骨窜上来,方才的惬意慵懒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阵阵头疼。
他太了解林淡了,那小子平日里看着温润如玉极好说话的样子,可骨子里护短又记仇,手段还层出不穷。能让老六用“拆紫宸宫”来预警,这事儿绝对小不了!一想到几个月后,自己可能要面对一个阴阳怪气、句句带刺,甚至可能撂挑子不干的林淡,皇上就觉得眼前发黑。要是那对师徒再联起手来……他保证能被喷成筛子!
皇上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青白交错,又是懊恼又是焦急。
他下意识地看向儿子刚刚站立的地方,早已空空如也,心中不由暗骂:这个臭小子!脾气倒是不小!话只说一半,到底是哪个混账惹的事?惹的又是林家的谁?这不说清楚就让朕猜谜吗?!
“夏守忠!”皇上猛地站起身,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备轿!朕去宁妃宫里坐坐。”
“皇上~”一旁的栗美人见皇上这就要走,顿时不依了,娇声唤道,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失落和不满。按着往常的惯例,午后能被召来紫宸宫伺候笔墨,多半晚上就能侍寝了,这眼看就要到手的恩宠,怎么眨眼就要飞了?
皇上这才想起殿里还有个栗美人,再想到刚才就是因为她在场,儿子才不肯明言,自己还偏要留她,结果把儿子气跑了,消息也没听全。一股无名火夹杂着迁怒涌上心头,他丝毫记不起是自己不让美人退下的,只觉这美人此刻甚是碍眼。
他脸色一沉,语气也冷淡了几分:“让王庸送你回宫去。朕改日再去看你。”说完,也不等栗美人再说什么,拂袖便走,心里火烧火燎的。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林淡要拆紫宸宫”的可怕画面,以及林淡可能因此摆烂、不好好给他赚银子的严重后果。一想到此,皇上就觉得那股邪火直冲天灵盖——惹林家的人,真真是该死!他现在急需去宁妃那里,把事情问个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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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妃宫中,宁妃正悠闲地修剪着一盆兰花,就见儿子一阵风似的回来了,而且小脸绷着,嘴唇紧抿,明显带着怒气。
宁妃放下银剪,有些稀奇地打量他。自己儿子什么性子她清楚,虽然有时跳脱,但心胸并不狭窄,尤其对着他真心敬佩喜欢的林家人,更是难得的好脾气。这是谁,能把他气成这样?
“这是怎么了?”宁妃温声问道,递过去一盏温热的蜜水,“出去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谁惹着我们煜儿了?莫不是在外头跟人拌嘴了?”
萧承煜接过蜜水,也没喝,重重地放在旁边的矮几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气哼哼地吐出两个字:“父皇。”
“啊?”宁妃着实愣住了,这个答案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想过可能是宫外的伴读,可能是学堂里的师傅,甚至可能是哪个不开眼的宗室子弟,却万万没想到,惹恼儿子的,竟然是皇上?
“你父皇?”宁妃疑惑地蹙起秀眉,“你父皇怎么惹着你了?他……训斥你了?还是驳了你的什么请求?”她实在想不通,皇上平日虽对儿子要求严格,但也颇为宠爱,何至于让儿子气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