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军一举攻下江宁府最后的防线——东、西梁山,至此,江宁整个外围战宣告结束。
如今的情况,就好比演戏,前面是预热过场,真正大戏这才刚刚开演。
能不能被喝彩,接下来的动作很重要。
彼时,太平军对外号称拥兵五十万,这有点言过其词,真正有战斗力的约摸二十万。
其中,水师壮大的速度尤为惊人,仿佛一夜之间的崛起。
此刻,江面上战船密密麻麻,纷纷往江宁府方向聚拢,
陆军则沿着长江两岸急速行军。战士们个个头裹鲜艳的红巾,远远望去,宛如一条游动的赤链。
3 月 8 日,太平军陆路先锋,在石达开率领下,顺利抵达江宁西南的善桥。
隔日, 水军前锋也如期而至,战船有序泊在大胜关至草鞋峡之间的江面上。
12 日,水师、陆师大军成功集结完毕,旋即,两厢展开夹攻,不消半日占领了浦口,彻底切断了江北清军的驰援之路。
至此,江宁沦为了一座孤城,被太平军团团围困在中央。
此刻,天王洪秀全的临时指挥部,就设在清军浦口衙门。
房间内,牛油烛火噼啪作响。
洪教主盘坐在梨花木椅上,明黄色龙袍下摆垂落满地,他手掌摩挲着《劝世良言》,看向杨秀清:“江宁城墙坚如铁铸,东王可有破城良策?”
杨秀清起身来到案几前,折扇轻点舆图上的仪凤门,
“天王,从仪凤门实施穴地攻城!效仿武昌之法,自山麓挖掘地道直通墙根。”
他目光扫视众将,忽然停在林凤祥的脸上,“林将军,你曾率死士炸开岳州城门,此番重任非你莫属。”
林凤祥起身单膝跪地,玄铁甲碰撞出冷冽声响:“东王放心!末将带三百死士,五日内掘穿城墙!只是……,”
杨秀清一愣,急忙问:“有何困难?”
林凤祥犹豫道:“只是火药尚缺三成,还需...”
“准了!”洪秀全抬手打断,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从安庆运来的硫磺硝石,尽数拨给林将军。
我要听见仪凤门的城墙,在五日内的黎明前轰然崩塌!”
杨秀清折扇猛地合拢,指向城外漆黑的山峦:“记住,地道掘进须悄无声息。每夜只许百人轮作,渣土混入江水,若走漏风声...”
“末将明白,等我的好消息吧!”林凤祥躬身施礼道。
当夜,三百名太平军将士裹着棉絮,扛着锄头潜入山麓,黑暗中,只听见泥土翻动的沙沙声响,与长江的浪涛声融为一体。
与此同时,石达开命士兵抬来他花数日制作的数百架云梯,陆陆续续做好了工程准备。
童子军头目陈玉成摩拳擦掌,石达开一拉他的衣襟:“小鬼,省着点劲,现在我们摆开攻城的架势,是吸引城墙上的守军,目的为攻破仪凤门创造有利条件。
陈玉成恍然大悟,石达开抚摸着陈玉成的脑袋:“省着点劲,凤仪门前可别掉链子。”
“翼王,我知道了!”陈玉成露出灿烂的笑容。
3 月 15日拂晓,天色尚未完全大亮,突然,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仪凤门附近的城墙,“呼啦啦”被炸塌两丈有余,烟尘升腾而起,火药味弥漫在空气中。
还未等烟尘散尽,数百名太平军将士,呐喊着冲入城内。
杀啊!冲啊!他们兵分两路,一路直扑鼓楼,另一路则沿着金川门、神策门,经成贤街杀向小营。
拂晓前的江宁府衙内,陆建瀛彻夜未眠,他的官服已被冷汗浸透!
烛火在穿堂风中摇曳,映得墙上的“两江总督”牌匾扭曲变形。
突然卫兵来报,“大人!不好了!仪凤门…告破!逆贼已杀进城内!”卫兵脸上血迹斑斑。
陆建瀛踉跄扶住桌案,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十日前他从老鼠峡逃回江宁后,撤掉外围防线,集中到城内,
幻想凭借城墙固守,如今看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集结绿营,死守鼓楼!”他扯下官帽,将孔雀翎狠狠摔在地上,
只见他抽出腰间的宝剑,大喊一声,“随我来,”
如今情况危急,陆建瀛已经退不可退,不战是死,战也许能死里逃生。
街巷间硝烟弥漫,陆建瀛率一千亲兵冲向鼓楼,却见太平军的先头部队已冲过了朱雀桥。
“放箭!放箭!”他嘶哑着嗓子嘶吼,箭矢破空声中,一个个太平军将士纷纷落马。
两军狭路相逢展开了肉搏战,杀!炮声隆隆,双方杀红了眼,陆建瀛举剑格挡,虎口震裂,鲜血顺着剑刃滴落。
不一会,他的官靴陷入血泊,锦袍被利刃割得乱七八糟,像个叫花子。
“大帅,弟兄们顶不住了!”副将的声音像哭。“后退者斩!!”
陆建瀛心中明白,自己没有退的余地,只有拼死抵挡!
他踉跄着撞向街边石狮,望着眼前晃动的红巾士卒,突然想起三年前赴任时,江宁城百姓夹道相迎的场景。
他振作精神,重新召集部众,很快就又形成了一道新的防线。
清兵凭借对城内地形的熟悉,迅速稳住阵脚,组织起凶猛的反击。
由于后续太平军未能及时跟进,入城的将士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绝境,
尽管他们浴血奋战,拼死抵抗,终因寡不敌众,无奈被迫撤出城外。
第一次攻城以失败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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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太平军并未因初次攻城受挫而气馁,他们迅速冷静下来,认真复盘,汲取第一次失败的教训,旋即,对战略部署做出了调整。
这第二次攻城,布局与第一次大致相仿,依旧采用那屡试不爽的穴地攻城法。
与此同时,太平军在东西南北各个城门展开佯攻,其目的不言而喻,便是要将清军那本就有限的防守力量,进一步分散。
这“声东击西”的战术,让清军摸不清太平军究竟何处才是重点攻击的目标。
一切准备就绪,太平军重新填埋炸药。随着“轰”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瞬间,烟尘弥漫,太平军的先头部队,向着炸开的缺口迅猛冲去。
就在爆炸前一刻,林凤祥、赖汉英率领敢死队,借着夜色的掩护,扛着云梯,如鬼魅般悄然逼近聚宝门、水西门、汉西门。
他们身手敏捷,顺着云梯攀城而上。
清军还未反应过来,这几处城门便已被迅速打开。城外的起义军见状,如决堤的洪水一般蜂拥而入。
此时,防守南城的清军,听闻北城已被攻破,军心大乱。
两江总督陆建瀛,妄图强撑着组织部众进行抵挡,可还未等他发号施令,林凤祥一马当先已然杀到。
“哪里走,拿命来!”林凤祥手中链锤一挥,一道寒光闪过,正中陆建瀛面门。
他连哼都没哼一声,“扑通”落马而死。
总督被杀的消息迅速传开,一时间,清守军军心大乱,斗志丧失,士兵们纷纷丢弃武器,弃城而逃。
20日黎明,晨曦微露,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
太平军大队人马源源不断地涌入城内,至此,江宁外城宣告陷落。
然而,江宁城内,仍有残余的清军龟缩在满城,做着最后的困兽之斗。
(清代,满城在各地皆有分布,而江宁的满城规模最大。
满城实行兵民合一的特殊制度,既是一座戒备森严的驻军兵营,又是一个封闭且独立的旗人社区。
在这里,旗民与汉民互不往来,不通婚嫁,甚至在刑罚上都有所不同。
满城,俨然就是一座享有特权、高高在上的城中之城。)
江宁城中这座满城,城墙高耸且坚固异常,防御工事更是完备至极,远远望去,宛如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矗立在城中。
江宁将军祥厚、副都统霍隆武率领着旗兵,拼死抵抗,妄图凭借满城这得天独厚的城防优势,阻挡太平军的凌厉攻势,这无疑是螳臂当车。
太平军凭借着绝对的兵力优势,对满城展开了一轮又一轮的猛攻。
双方在城内展开了惨烈的巷战,每一寸土地都洒满了鲜血,这里成为了双方激烈争夺的焦点。
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战斗,太平军终于成功攻破满城城门。
祥厚、霍隆武等人被斩杀,满城守敌被全歼。至此,江宁全境被太平军成功攻克。
1853年3月29日,上午,阳光明媚,金色的光辉洒遍大地。
天王洪秀全威风凛凛,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地进入江宁。
他目光坚定,当即将江宁改名为天京,并定都于此。
自此,太平天国正式建立了一个与清廷分庭抗礼的政权。
起义军有了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