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泉奈的声音在死寂的黑暗中再次响起,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哽咽。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滴落下来,重重砸在我被他死死攥着的手腕皮肤上。
一滴,紧接着又是一滴。
源源不断,带着灼人的温度,迅速洇开一小片湿痕。
不是那种压抑的沉默,也不是以往那种带着委屈的控诉。
是彻底崩溃的,无助的,像迷路的幼兽般的呜咽。
哭声被他死死压抑在喉咙深处,变成一阵阵抽噎,整个身体都随着这哭泣而剧烈地颤抖起来,连带着攥住我手腕的那只手也抖得不成样子。
“我不是…不是故意要问的……”他断断续续地喘息着,哭诉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般。
“我只是,只是怕姐姐走了……”
“就再也不回来了…像父亲,像他们一样不要我了……”
他哭得语无伦次,身体蜷缩起来,脸埋进了枕头的阴影里,只剩下压抑不住的呜咽和剧烈起伏的肩背。
手腕被他滚烫的泪水和同样滚烫的掌心包裹着,那灼热仿佛顺着血液一直烫到了心底。
我心口堵得发慌。
“没有不要你。”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另一只没有被抓住的手,摸索着,迟疑地落在他的肩头。
隔着薄薄的寝衣,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剧烈的震颤和紧绷的肌肉线条。
我轻轻拍了拍他。
“别哭了。”
泉奈猛地抬起头,在昏暗的光线下,整张脸都湿漉漉的,眼睛里的泪水还在不断地涌出来顺着脸颊滚落。
他死死地盯着我,攥着我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真的吗?”
他急切地问,声音嘶哑,更多的泪水随着他抬头的动作汹涌而出,
“嗯。”我应了一声,喉咙里像堵着东西。
目光落在他高高肿起的左脸上,在模糊的光线下,那肿胀的轮廓异常刺眼。
白天掌掴的触感仿佛又回到了手心。
“松开手。”我尽量放平声音。
他迟疑了一下,手指微微松动,但依旧虚虚地圈着我的手腕,仿佛怕我下一秒就消失。
那种小心翼翼的依赖感,像针一样扎人。
我抽回手,手腕上被他泪水洇湿的地方被夜风一吹,凉飕飕的。
撑着膝盖站起身,走到房间角落那个小矮柜旁,摸索着找到了里面备用的包裹在干净棉布里的冰袋。
我拿着冰袋回到他身边,重新跪坐下来。
他依旧维持着半撑起身体的姿势,红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追随着我的动作,脸上湿漉漉的泪痕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水光。
“躺好。”
他立刻顺从地躺回去,动作快得有些僵硬,目光依旧牢牢锁在我脸上。
我解开包裹冰袋的棉布,里面的金属外壳已经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汽,入手时冰冷刺骨。
我小心地避开他红肿的眼睑,将冰袋轻轻覆在他左脸那鲜明的掌印上。
“嘶……”
极低的抽气声从他齿缝间溢出。
冰袋接触滚烫肿胀皮肤的瞬间,他的身体猛地绷紧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躲开,但头只是微微偏了一下后又立刻停住,硬生生忍住了。
他的皮肤却烫得吓人,冰袋边缘很快凝结出水珠,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留下一道冰凉的水痕。
“冰……”
他小声地吸着气,带着哭腔的声音闷闷地从冰袋下面传出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忍着。”我低声说着,手指稳稳地压着冰袋。
冰袋下的皮肤在细微地颤抖。
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望着我,红肿的眼皮耷拉着,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浸湿,粘成一缕一缕的,目光里充满了生理性的不适和无声的控诉。
时间在冰冷的触感和他偶尔压抑的吸气声中缓慢流逝。
掌下的肿胀似乎消退了一点点,至少那滚烫的触感不再那么灼人。
冰袋外壳上的水珠沿着他的脖颈滑进了衣领。
“好点没?”我问道,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嗯。”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鼻音还是很重,目光依旧黏在我脸上,像怕一眨眼我就会消失。
“睡吧。”我移开冰袋。
他左脸颊的红肿依然明显,但颜色似乎褪去了一点,不再是那种骇人的深红。
我起身想把冰袋放回去,但刚一动衣角就被一只手攥住了。
“别走……”他急急地说,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和浓重的不安,攥着衣角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别走,就在这里好不好?”
好熟悉的场面。
这个动作让我几乎是下意识想到了现实里的那个宇智波泉奈。
我低头看着他那双在昏暗中依旧亮得惊人的眼睛,里面盛满了未干的泪水,还有赤裸裸的恐惧。
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滚,最终咽了下去。
那股深重的疲惫感再次席卷而来。
“好。”
我重新在他旁边的榻榻米上坐下,背靠着墙壁,曲起一条腿。
夜里的寒气顺着地板和墙壁丝丝缕缕地透上来。
“睡吧,我不走。”
他紧绷的身体这才慢慢松懈下来,攥着我衣角的手却没有松开,反而得寸进尺地摸索着,小心翼翼地抓住了我垂在身侧的手。
他的手心依旧滚烫,手指紧紧地扣住我的手指,重新躺好后,侧着身,脸朝着我的方向。
呜咽声持续了很久,从最初的剧烈抽噎,渐渐变成断断续续的抽泣,最后只剩下疲惫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呼吸声。
眼睛在黑暗中努力睁着,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即使眼皮已经沉重得快要睁不开。
这股倔强的劲又让我想起了小泉奈。
我不是没有猜测过这个梦是什么。
大概就是平行世界的命运同位体,不过她的性格比起我要更为温和。
可我又为什么会反复梦见关于另一个‘我’?
这个梦里的泉奈,和那个来路不明的,疑似是时管局任务者的‘宇智波泉奈’让我有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想。
会不会是一个我暂时不知道的人在暗示我什么。
暗示他们,或许本身就是同一个人。
“很晚了,快睡吧。”我又说了一遍,带着命令的口吻。
他这才极不情愿地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被泪水打湿的地方依旧湿漉漉的。
呼吸渐渐变得悠长而平稳,但那只抓着我的手却始终没有放松半分力道,甚至在睡梦中还无意识地又收紧了些。
夜风吹过窗棂,发出轻微的呜咽。
月光在榻榻米上移动着模糊的光斑。
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手指被他滚烫的手紧紧包裹,手腕上被他泪水浸湿的地方早已风干,只留下点凉意。
目光落在身边蜷缩的身影上,即使在睡梦里,他的眉头也微微蹙着,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委屈和不安。
指尖能感受到他掌心清晰的纹路和滚烫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