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月光斜切,把被褥分成明暗两半。
我睁开眼,呼吸滞涩,胸口还压着梦里沉甸甸的湿冷。
手腕残留着被滚烫泪水砸中的错觉,还有那只攥紧到指节发白的手的力道。
头偏向一侧,视线撞上旁边枕头上散开的黑发。
宇智波泉奈平躺着,呼吸均匀,侧脸线条在微弱光线下清晰得过分。
那个梦,太清晰了。
泉奈崩溃的呜咽,冰袋外壳凝结的水珠滑过他下颌的线条,还有他死死抓住我衣角,最后攥住我手的滚烫清晰得不像虚构。
此刻躺在我身边的人,这个疑似来自时管局,顶着泉奈面孔的‘宇智波泉奈’。
梦和现实里某些瞬间微妙地重叠。
心脏在肋骨下撞得发闷。
我盯着天花板横梁的阴影,声音干涩,突兀地切开夜的寂静。
“喂。”
我并不知道该称呼他为什么,也是这时候才发现我好像没有正常地称呼过他。
“嗯?”
旁边立刻传来回应,带着人刚醒时特有的鼻音。
青年侧过头,亲昵地蹭了蹭我和他一样垂散开的发。
“醒了?”
他环着我的手臂稍微紧了紧。
“你那个世界的宇智波斑。”我无视他的动作,吐字很慢,没抱着被回答的希冀试探着道,“她是什么样的?”
空气安静了片刻。
他翻过身面对我,一只手枕在头下。
月光落在他半边脸上,映出他此刻平淡的表情。
“她?”他反问,尾音很轻地扬起,随即平复,“和你不一样。”
那他就不是来自未来的了。
“哪里不一样?”
“眼睛。”
他说着,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虚点了下我的眼睛。
“她的眼睛看过来时,没有你这么多东西。”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准确的词。
“像蒙着雾气,安静但有点凉的深潭。”
“性格呢?”
“更沉默,说话也很少。”
“决定的事情谁也拉不回。”他语气平淡得像在描述今天的天气,“像一把收在鞘里的刀,轻易不出,一出就要见血。”
“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认定一条路,撞破墙也不回头。”
“那,对你呢?”
我完全没有想过他会回答我这么多问题,喉咙一时有些紧,生怕这个问题让他反应过来。
“她是我姐姐。”他却答得很快,没有任何犹豫。
“保护我,教导我,用独属于她的方式。”
“很严厉,但我知道她必须那样。”说到这时他停住了片刻后才补充。
“她可不会像你这样,在夜里陪着我。”
有本事你别封我查克拉。
月光似乎移动了一点,照亮了他搁在枕上的手指。
我沉默了很久。
他口中的,一个似乎是更冷硬,更决绝的‘我’。
和梦里的那个似乎不一样。
难道是我猜错了吗?
“你来自哪里?”我再次开口,声音压得更低。
他依旧没有任何迟疑:“和这里一样的世界。”
“平行世界?”这个词从我舌尖滚出,带着点连我自己都觉得荒谬的确认。
“是。”他答得干脆利落。
这过于直接的承认反而让我噎住了。
预想中的试探,迂回,谎言或者回避,全都没有发生。
就像一拳打在空处。
我猛地侧头看他,目光锐利地刺过去:“你就这么告诉我了?”
他迎上我的视线,神情依旧沉静无波,清晰地道。
“只要你问我都会回答你。”
“那你和时管局什么关系?”
“合作。”
“你来这里的任务是什么?”
“如你所想。”
空气彻底沉下去。
窗外连风声都停了,只有彼此间拉长的呼吸声。
平行世界?时管局?任务?
他这样坦白,是笃定我不会轻易相信,还是根本不在意?
那个梦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那个泉奈的哭泣,他左脸鲜明的掌印,冰袋刺骨的寒意。
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子里闪回。
空气有些太安静了,静得我轻微动作时,我似乎都能听到榻榻米下木梁细微的收缩声。
我盯着他枕在月光里的侧脸轮廓,下颌线,颧骨。
梦里那肿胀发烫的触感仿佛还留在指尖。
鬼使神差地,身体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
我抬起头,正面对着他。
他察觉到动静,搭在我腰上的手动了动,但没做什么。
我的右手带着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僵硬,缓慢地抬起,悬停在他脸颊上方。
梦里被扇的那半边脸。
月光下,这里的皮肤光洁,没有一丝痕迹。
指尖落下,极轻地,几乎只是指腹最前端的一点点皮肤,碰触到他颧骨下方那处光滑的皮肤。
温热的触感传来,是活人的体温。
和我梦里感受到的滚烫肿胀截然不同。
“还疼吗?”
声音像不是我自己的,突兀地滑出喉咙,恍惚的像是梦呓。
话音出口的瞬间,我像被那三个字烫到,浑身肌肉猛地绷紧。
指尖触电般弹开,尴尬地悬在半空。
我的脑袋里冒出一连串的问号。
我在干什么?
榻上的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
他这次并没有回答我。
而我则是不顾一切迅速转过了身,把脑袋死死蒙在了被褥里。
这次的意识是自己的,身体也是自己的。
所以我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