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尘子躲闪间显得有些吃力,身上的道袍有几处也被撕开了,好几次险些被刺中皮肉。天狐的爪力却越发强劲,招招狠毒致命,每一击都似能撕裂虚空。
离尘子心想,这样下去肯定没有好果子吃,既然如此,不如一拼。
他猛然间将拂尘插入背后,抬起双掌隔空向天狐一顿输出,掌风呼啸着如排云倒海般向天狐飞去,那掌风凌厉至极,所过之处,空气都仿佛被撕裂,发出尖锐的呼啸声。掌风与劲风在空中相撞发出“砰砰砰”的巨响,震得四周的树叶簌簌而落,尘土飞扬。
趁着天狐应对之际,离尘子双手指尖相对,掌心向上,自丹田缓缓上举,一股强劲的气流从双手间陡然升起,旋转间形成一个闪着亮丽色彩的黄色气团。
气团越聚越大,紧接着空中响起了阵阵轰隆的雷声,几道刺眼的闪电自空中泻下,融入气团之中,电光开始随着气团快速旋转,气团也迅速膨胀,变得更加亮丽起来,周围的空气被强劲的气流带动,发出阵阵呼啸之声。一时间,风云变色,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团光芒耀眼的气团。
离尘子道袍真气鼓鼓,衣衫猎猎作响,宛如一尊战神。猛然间,他双掌向外侧翻推出,气团夹杂着阵阵霹雳声向天狐袭去。一刹那间,天狐利爪发出的劲风没了踪影,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强光刺眼,大地也为之颤动,一切仿佛在巨响和强光中消失了。
是“五雷追风掌”,离尘子的绝学。
当年与乌龙山匪首乌鸦对战时,他未能引雷便一掌将乌鸦击毙,如今引天雷加持掌力,威力确实不同凡响。
他打出一掌后,不停地喘着粗气,额头汗珠滚滚而落。要催动这么强的掌力,需要耗费大量的元气,但是在这充满绝对阳刚之气的掌风下,任何妖魔鬼怪都可能被摧毁的无影无踪。
离尘子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他想错了。
天狐毕竟是已经拥有八种灵识的九尾狐,而且是只老狐狸。
当离尘子运气之时,她已经看到了恐惧,于是她收起功力,转而运气抵御,当气团撞来之时,在全力的抵御下,她的身体受到了极其强烈的震动,内丹在体内四处乱撞,气血澎湃不已,尖尖的嘴角旁流下了丝丝的鲜红。
显然,天狐受了内伤,但内伤并不至于要了这条狐狸的命;可道行较低的飞狐却没有那么幸运了,早已经被掌风震出了两丈远,生死未卜。
月狐见状,慌忙奔向飞狐,担忧地叫道:“姐姐,姐姐,你还好吗?”
她抱起飞狐,迅速提掌缓缓推向她的背部,一股真气直入飞狐心田乃至周身,渐渐地,飞狐有了一丝生气。
“臭道士,就凭你的雕虫小技能奈我何?让你再尝尝我的厉害。”
天狐几声狂嚎,双爪在身侧不停地晃动,身后的八条尾巴渐渐地越来越长,越来越粗,赫然间竟似长成了八根撑天的柱子,遮天蔽日,气势骇人。
离尘子见状心中惊叹不已,这个妖狐的道行高得简直超乎想象,连威力绝伦的五雷追风掌都未能重伤于她,看来今日怕是凶多吉少了。
思索间,他迅速展动身影,身形快若鬼魅。在身旁一丈内按照八卦形状打下了数十张引灵符,将拂尘稳稳插在一处阵眼上,而后自己打坐在另一阵眼上,摆下了“降妖伏魔阵”。
符纸一般分为镇妖符(也作降妖符)、驱邪符、隐身符、引灵符、定身符以及平安符等,依据不同的场景,应用不同的符纸,配以咒语,能够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倘若用错了,也不打紧,但效果可能会事倍功半。
而这个引灵符的功能极为强大,除了能够引来“金木水火土”五行以外,还可以用来启动某种阵法,也能够用来超度亡灵,甚至可用来开启轮回之门。
离尘子暗暗念动咒语,拂尘根根银丝突然向上竖起,犹如银蛇乱舞。各处符纸在咒语的催动下起了作用,周围瞬间升起了一道由金光组成的结界,将他牢牢地护在中央。那金光璀璨耀眼,宛如一轮金日。
天狐不停舞动着双爪,嘴里发出阵阵怪叫,声音凄厉,划破长空。八根柱子一样的尾巴突然轮番向离尘子砸了下去,每一根尾巴都带着排山倒海之势,所过之处,狂风呼啸,飞沙走石。
每当柱子一样的尾巴狠狠地砸到金光结界时,降妖伏魔阵就会闪烁一次金光,柱子一样的尾巴也会立即被弹回去。一时间,光芒闪烁,巨响连连,震得四周山峰摇晃,树木颤抖。
一砸、一闪、一弹,转瞬间,已是数十回合。虽是数十回合,但两人都用尽了毕生功力。
一砸之下,离尘子全身如同被闪电击中一般,体内真气乱窜,痛苦不堪!他面色惨白,冷汗如雨般落下。
一弹之间,天狐全身似被火烧一样,体内灵力消耗极快,也如强弩之末!她双目赤红,气喘吁吁。
此刻,正是千钧一发之时,拼的是战力,比的是毅力!
“看看你能坚持多久,哈哈……”
天狐怪笑着,越发疯狂地挥舞着双爪,拼命地将硕大的尾巴砸向离尘子,为了复仇,她已然似疯了一般,甚至不惜同归于尽。
此时的离尘子正咬紧牙关,拼命施法维护着降妖伏魔阵,可由于刚才使用五雷追风掌耗费了大量的功力,现在勉强能够维持阵法抵御冲击,要想发挥阵法的降妖伏魔的威力,却是万万不能的。
随着天狐的攻击越来越频繁,降妖伏魔阵的抵御能力越来越弱,金光的亮度也渐渐暗了下来,离尘子脸上的颜色也越来越难看,犹如霜打的茄子。
随着重重的一击,阵眼之一的拂尘突然跳了出来,落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离尘子也随即“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那鲜血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线,触目惊心。金光消失,降妖伏魔阵被破了。
天狐虽也是强弩之末,可毕竟是更胜一筹,只要最后一击命中目标,她就赢了。
眼看着天狐柱子一般的尾巴再一次携着万钧之力重重地击了下来,那尾巴呼啸生风,仿佛能将一切都砸得粉碎。离尘子无助地闭上了双眼,他已经听到了天狐索命般的怪叫,那声音犹如九幽恶鬼的嘶吼,令人毛骨悚然。他知道这一击下来,自己必定会被打成肉泥,甚至灰飞烟灭,从此世间再无他的一丝痕迹。
这一刹那,又仿佛是永远,离尘子似乎看到了师父玉凤真人那慈祥的面孔,正对着他谆谆教诲。那画面中,师父的眼神充满了期许和关爱;想起了当年行走江湖,意气风发,行侠仗义,多么潇洒!彼时,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映出他挺拔的身姿;想起了当年智取乌龙寨,大战贼首乌鸦,多么畅快!山寨中喊杀声震天,他却毫无惧色;想起了当年百里追踪风狐,大战数千回合,酣畅淋漓……
多么豪迈,多么辉煌,这半生也绝对值得吹牛……
有遗憾的吗?有!师父嘱咐的“水上石处,遇灵施才,入得道门,天地始开”这几句话,他依然不知何意?
正当他感到已经彻底绝望的时候,背上的五行宝剑却轻轻的抖了一下,继而发出了“咔哒、咔哒”的声音,那声音在这寂静的一刻显得格外清晰。
重重的一击,像狂风一般发出呼呼的声音,离尘子面对这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忽然间,一切声音消失了,重重的一击并没有击下。离尘子诧异地睁开了双眼,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
一条同样粗壮的尾巴当空拦住了这重重的这一击,这条尾巴正牢牢的缠在天狐即将重击下的尾巴上,并僵持着。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是月狐,在这千钧一发、命悬一线的关头,竟然是月狐救了他。
“月狐,你疯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他可是杀死你亲哥哥的罪魁祸首啊!快放开!”天狐对月狐的行为非常愤怒,恶狠狠地怒视着她,厉声道。此时,风云变色,雷声隐隐。
“妈妈,我们修行不易,我不愿再看到你杀生,这样只会阻碍修行。”月狐苦苦地哀求道。她脸上露出了艰难的神色,毕竟天狐的修行高出许多,她只能暂时稳住。
“你哥哥的修行也不易,却惨遭毒手,我杀了他,这叫血债血偿。”天狐言语间她的另一条尾巴紧跟着重重的猛击下来,呼啸声再次响起,犹如狂风呼啸,震人心魄。
这时,离尘子背上的五行宝剑再次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比刚才的声音大了许多,似乎在焦急地期待着什么。
离尘子突然醒悟了过来,自忖道:“五行宝剑,是呀!怎么把你给忘了?”
月狐为他争取了些许喘息的时间,加之他感受到了五行宝剑的召唤,一股力量自他心中升起,这是一种“邪不压正”的力量。他猛然间立身而起,“呛啷”一声龙吟,五行宝剑已经紧紧的握在手中。
五行宝剑不愧为剑中之精,其剑锋清如一泓池水,似有似无,隐隐约约间有光泽流转。一刹那,剑柄镶嵌着黑、白、红、青、黄的五颗宝石迅速闪烁了一下,瞬间五种色彩的光便从四面八方涌向了剑锋,剑锋一会儿黑、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一会儿青、一会儿黄,最后汇聚成一种难以形容的色泽,不停的流转,光芒璀璨,照亮了这一片昏暗的天地。
《五帝》篇中记载:“……天有五行,水火金木土,分时化育,以成万物”。五行,乃是指金、木、水、火、土这五种元素的运动及变化。五行之间相生相克,相互交织,以成万物,绝非是单一的金、木、水、火、土五种物质的静止之态。
战国时的思想家邹衍排出了五行相生相克的序列:即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再生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又克水。
后世将世间无数的性质皆分作了五类,且与五行一一对应——包括它们的生克关系。
依照金、木、水、火、土的关系,五色分别为黑、白、红、青、黄;五方是东、南、西、北、中;五时是春、夏、秋、冬以及长夏;五脏是心、肝、脾、肺、肾;五味是酸、甜、苦、辣、咸;五音是弓、商、角、徵、羽;五常是智、信、仁、礼、义;还有天上的五星等等,是以“以成万物”。
此刻,情势危急万分,天狐那如巨柱般的尾巴猛然击下,带着凌厉的风声,仿佛能撕裂虚空。离尘子身形如电,纵跃而起,有惊无险地躲了开去。与此同时,他挥出一剑,只见一条五色巨龙自剑锋呼啸飞出,张牙舞爪,携着无尽的威势冲向了天狐的巨尾。
四周的景色仿佛都被这紧张的气氛所凝固,风声呼啸,树叶瑟瑟发抖。只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天狐那巨尾竟自空中断成两截,鲜血喷涌而出,然而那淋漓的鲜血却并未洒落到地上,而是被五行宝剑的剑锋在瞬间贪婪地吸收了,继而剑锋的颜色变得愈发灿烂,光芒耀眼,宛如烈日当空。
月狐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诧异万分,那美丽的面容上满是惊愕,渐渐放松了缠着天狐的巨尾。
天狐却忍着万般的痛苦,再次重重击下巨尾,那尾巴如同一座山峰压下,直向离尘子而去。狂风呼啸,沙石飞扬。
离尘子举剑又是一劈,又一条五色巨龙自剑锋呼啸而出,龙吟声响彻天地。天狐第二条巨尾横空再次被斩为两截,同时发出更为凄厉的惨叫声,令人毛骨悚然。那鲜血也再次被五行宝剑吸收,剑身光芒璀璨,令人不敢直视。
离尘子对五行宝剑的威力既惊又惧,惊的是宝剑威力如此巨大,不愧是斩妖除魔的至宝,惧的是宝剑为何这般邪乎,吸起血来简直比某些穷凶极恶的鬼怪还要可怕。
这五行宝剑本是剑中灵物,如今遇到天狐这种灵兽的鲜血,岂不痛饮一番,故而异常兴奋;若是遇到普通野兽或人畜之血,却不会表现得如此异常,顶多不过是柄削铁如泥、锋利无比的兵器而已。
伤了两条尾巴的天狐,再也没了逞强的资本。剩余的六条尾巴,也如霜打的秋叶,逐渐收缩了回去,而她本身,亦缓缓变回了人形。
“臭道士,今日我要和你同归于尽!”天狐强忍剧痛,声音沉闷而沙哑,仿佛从牙缝中挤出。
此时,四周的氛围压抑到了极点,风声似也噤了声。怎奈她心有余而力不足,两种灵识被毁,两千多年的道行损耗,天狐满心不甘,可刚才那凌厉至极的气势,已然消逝无踪。经过这般激烈的打斗,她此刻虚弱至极,身形摇摇欲坠。
“妖狐,若要再执迷不悟,贫道今天就替天行道,收了你!”离尘子毫不退让,厉喝一声。
他举起五行宝剑,刹那间,剑锋光芒如炽,跃跃欲出,整个宝剑仿若嗷嗷待哺的婴儿,兴奋与急切溢于言表。
然而,这一剑终究没有斩下,只因为月狐。
月狐不顾一切地挡在了天狐身前,苦苦哀求:“道长,我们九尾狐修行何等不易,今天您已废掉妈妈的两种灵识,又损耗她两千多年的道行,这已然算是严惩,我们从此定会潜心修行,绝不再害人!求您放过我妈妈吧!”两行清泪顺着月狐洁白的双颊缓缓流下,纵使她已修行几千年,此刻也难以抑制住这即将失去至亲的无尽悲伤。
这世间,畜类要修道成仙,必定要先化为人形,具备人的各种情感,即人识。而人,乃是情感最为丰富亦是最善变的动物,或善良、或邪恶、或忠诚、或背叛、或热情、或冷漠、或豁达、或狭隘。故常言道,一念成佛,一念亦可成魔。
离尘子是人,且入尘世几十载,尝尽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面对此情此景,又怎能再痛下狠手?况且方才若不是月狐鼎力相救,自己恐怕早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此时,银狐、明狐、心狐和几个小孩皆纷纷挡在了天狐身前,他们并非要与离尘子决一死战,而是满脸祈求,盼他能手下留情。
在离尘子的眼中,这哪里还是一群狐妖,分明就是寻常人家的一家老小罢了!
“万物有灵也有缘,时刻保持善念,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耳边忽然再度响起师父的谆谆教诲,就在这时,呛啷一声,五行宝剑已归入剑鞘之中。
“修行不易数千年,爱恨情仇是等闲;有朝一日度天劫,九霄之上逍遥仙……”
天已大亮,离尘子的身影渐行渐远,空幽的山谷中留下了这几句耐人寻味的诗。
九尾狐们并未离去,这幽静的山谷远离尘世的爱恨情仇,岂不是个修行的绝佳之地?
晴朗的天空中白云朵朵,悠然飘荡。山的背阴处却有一片乌云滚滚而来,越压越低,仿佛一座沉重的墨山,眼看就要下雨了一般。这山里的气候着实奇怪,真就像那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可仔细瞧去,那哪里是一片乌云,分明是一团滚滚而来的黑雾,黑雾之中隐藏着一颗血红血红的圆珠,那圆珠时隐时现,不时迸发出妖异的光芒,令人毛骨悚然。
“奶奶,快看,那片乌云里有一颗红珠。”小九尾狐惊奇地伸出手指,指向那片会动的乌云。
天狐顺着小九尾狐的手指望去,当目光触及乌云中若隐若现的圆珠时,忽然大惊失色道:“快躲起来,那是摄灵魔珠!”她双目圆睁,浑身颤抖不止,竟似面对生死大敌一般。
听到“摄灵魔珠”,月狐亦是大吃一惊。
她曾经听哥哥风狐讲过,上古神兽鬼车不知因何缘故在人间为非作歹,幸得几位得道高人联手施法将其降服。最终,鬼车躯体被镇压在终南山深处的某处悬崖之下,其内丹则被炼制成了一枚灵珠,并交由一位德高望重的道长负责保管。
这枚灵珠原本受人掌控,还能够用来降妖除魔。怎奈时光流转,灵珠逐渐失去控制,竟然吸取了道长的元气,变成了摄灵魔珠,从此为祸人间。
听妈妈说,当年祖父金狐、父亲火狐等众多修炼的精灵,都被那摄灵魔珠摄去,二十年来杳无音信。所幸的是,那魔珠也同时销声匿迹,否则不知会有多少精灵遭受其迫害。
不曾想,这令人胆寒的摄灵魔珠竟然会在此地出现,月狐心中不禁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有一股无形的阴霾笼罩而来。
《山海经》中有记载,鬼车别名为九头鸟,色赤,似鸭,翼广丈许,昼盲夜明,如遇阴晦天气,则飞鸣而过。爱入人家摄人魂气。亦有说法称其有九头,曾被二郎神杨戬的神犬咬断一只,断头处常滴血,血滴之家,则有凶咎。
此刻,黑雾滚滚翻腾,鬼气阴森弥漫,那摄灵魔珠感应到地上有灵气荡漾,猛然间如流星般飞驰而下,恰似一道黑色的闪电划过苍穹。
“大家快躲起来!”月狐深知魔珠的恐怖威力,急切高呼。
众九尾狐顿时惊得如惊弓之鸟,四散逃窜,到处寻找藏身之处。怎奈这魔珠魔力无边,竟能远远地将法力微弱的九尾狐吸入滚滚黑雾之中,就连法力高强的天狐、飞狐等狐妖也无法抵抗魔珠的强大威力,她们拼命挣扎扭动,却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虫,全然无济于事,最终也被那浓重的黑雾无情卷走。唯有月狐在情急之下,瞬间潜身躲入了由溪水汇聚而成的百尺深潭之中,巧妙地隐藏了自身的灵力,方才躲过这一劫。
当月狐从水中钻出时,摄灵魔珠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望着周围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月狐泪如雨下,悲伤如潮涌。
天空依旧晴朗无云,璀璨的阳光洒落,晶莹的水滴混合着她的泪水自脸颊滑落,沿着她的娇躯形成了一条柔美的曲线。她并非是那柔弱不堪的寻常女子,而是修炼了数千年的狐妖。她迅速地调整着自己的情绪,让内心逐渐冷静下来。
当年哥哥风狐被黑狼蛊惑,传说世间末日即将来临,要想躲过如此大劫,需尽快修炼成仙。世间末日莫非和这个摄灵魔珠有关?这次摄灵魔珠重现天日又将会引发何种惊天大事?九尾狐家人们会被带到何处?她们是否还存于世间?
面对这诸多疑问,月狐的心久久无法平静。猛然间,她又想起了那位道长——离尘子。
月狐心想:“对了,也许那位道长能够帮助自己解开心中的重重疑问。”她紧闭双唇,眼中的悲伤渐渐化作坚定,她下定决心,要想尽一切办法救回自己的家人们……
自从和天狐一战,离尘子也受了不轻的内伤,加之一路跋山涉水,胸口便不时地隐隐作痛。起初还觉得并无大碍,可刚绕过一个山头,疼痛忽然变得剧烈无比,此时已到了无法再忍受的地步,他连忙找到一块平坦的岩石坐下,运功调息。
大约两个时辰后,离尘子缓缓睁开了眼睛,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刚才的剧痛已全然消失。他暗自庆幸伤得还算不重,调息片刻便已痊愈。
这时,放眼环顾四周,离尘子心中不觉暗自称奇:“刚才疼痛使我未能留意此地山形,原来此地山势奇特非凡,形似卧龟。数道流泉自山石中隐隐而出,聚于卧龟前方,形成一潭。加之山顶紫气如盖,云气腾腾,良久弥留,日浮云上,正好似神龟吐珠。再看周围草木繁茂昌盛,果实丰满圆润,清泉潺潺流淌,石润而明澈,真是一处风水绝佳的灵地啊!难怪刚才运功调息之时,浑身感觉气流通畅无阻,毫无阻滞之感,而后又神清气爽,灵台清明,原来是与灵气相接,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奇妙境界,使体内之伤恢复得更快了。”
离尘子想来更觉此时精神抖擞,仿若脱胎换骨一般。忽然,一阵“吱吱、吱吱”的叫声骤然打断了他的思绪。抬头望去,竟是一群嬉戏玩耍的黄毛猴子。
猴子生于这天地之间,颇具灵性,最是接近人类,能够追逐此地天地之灵气,常出没于此,嬉戏玩耍,倒也不足为奇。离尘子这般想着,微微一笑。
这些天来,只顾着匆忙赶路,沿途的风景竟未曾欣赏。此刻看着猴子们追逐嬉戏,倒也不失为一种放松,一种享受。可离尘子渐渐瞧出了些门道,这群猴子并非相互嬉戏,而是到处追着一头猴子打。追不上,便拿石头、果子使劲地往那只猴子身上招呼。那只被追的猴子只得东躲西藏,急得吱吱乱叫,时不时停在树枝上向着猴群呲牙瞪眼。
离尘子越看越觉惊讶。惊讶的是那只挨打的猴子着实特别。其一,毛色特别,浑身黄毛在日光下金光闪闪,宛如纯金打造,比起其他猴子的毛色都要亮、都要纯;其二,跳得特别,那金毛猴子一纵跃间竟有四五丈远,而且速度奇快,那身手绝不亚于一个轻功绝世的武林高手;其三,眼睛特别,金毛猴子面临众猴子的欺负,虽说着急,但眼中并无惧色,瞪眼间仿佛有金光射出。面对金毛猴子这诸多特别之处,离尘子的第一反应便是,此猴乃是灵猴,金毛灵猴。
“哈哈哈……”离尘子一阵大笑,继而感慨良深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看来这金毛灵猴必是因形貌特别或喜欢卖弄,才遭致众猴嫉妒而围攻的,畜生竟是如此,而人类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唉!芸芸众生,何时才能做到不为名利惑心,保持心似明镜啊?”
这金毛灵猴虽说身手敏捷,一时半会儿不会被众猴追上,但众猴数量众多,足有二十余只。如此围追堵截下去,除非他的祖宗孙悟空亲临来救他。
“金毛灵猴,何不到我这里躲一躲?”离尘子微笑着向着金毛灵猴喊道。
金毛灵猴扭头看了一眼离尘子,好似能听懂人话,紧接着几个起落,跳下树,匆匆忙忙跳到了离尘子脚下的岩石上。虽说急促,但动作却极为洒脱、优美。
看到金毛猴子跳下了树,跑到了岩石上,众猴子也齐刷刷地跳下树,呼啸着向离尘子这边奔来。
金毛猴子眼看众猴子就到眼前了,一头手着急地拉着离尘子的道袍摇晃着,另一头手指着众猴子,吱吱地叫唤着,明亮的双眼露出了祈求的眼神。
离尘子终于看清楚了金毛猴子,这猴子身高不足一尺半,脑袋小小的,眼睛极为明亮,可鼻子极小,几乎难以察觉,样子长得倒是十分可爱。不过头上有几处伤疤,有旧伤亦有新伤,新伤还在不停地流着鲜红的血,应该是在刚才不小心被砸到的。看来平日里,这小家伙没少受猴群欺负,今日明知道躲来躲去躲不过,还是冒险请求外援。
此刻,四周的树林郁郁葱葱,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与这热闹的猴群景象相映成趣,更添了几分神秘与生机。
离尘子低头看了看,微叹一口气,苦笑道:“同样是灵猴,你祖宗孙悟空却成了美猴王齐天大圣,你却在这里倍受欺侮,看来,同样是灵兽,由于天时、地利、人和的不同,境遇居然相差如此之远!”
金毛灵猴迅速摇摇头,似乎并不认同,着急地用手指指着逼近的猴群,急得吱吱乱叫。
众猴子在距离尘子两丈远的岩石上停了下来。几只大猴子上蹿下跳,吱吱叫着,跃跃欲试,却始终徘徊不敢靠前。最后,一头大猴子显得较为勇敢,试探着向前移动了几尺。发现这奇怪的人没有威胁后,它回过头,挥着手招呼群猴向前冲。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旁边的一块巨石瞬间碎成了几块,不少小石块崩向四周。原来,离尘子看到猴子们要冲过来了,忙隔空向旁边三丈远的一块巨石打了一掌,巨石应声破裂。
这一声巨响,犹如惊雷炸响在山谷,众猴子被吓得肝胆俱裂,尤其是那个“勇敢”的大猴子,抱着脑袋、夹起尾巴,一溜烟钻进树丛中没了踪影。其余猴子纷纷跳上树,远远地望着这边,却再也不敢生事了。
金毛灵猴看到众猴子被吓跑了,乐的前俯后仰,吱吱乱笑,用手在胸前、脖子下面、腮旁、头上乱搔。忽然,它不笑了,那张毛茸茸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再看时,头上的伤口又流血了。
离尘子从怀中掏出一个蓝色的小瓷瓶,俯下身来,蹲在岩石上,将瓶中的无色液体轻柔地涂抹在金毛灵猴头上的受伤处。瞬间,伤口不再流血了,并结了痂。
“好了,小家伙,要不了多久,这些伤就会全好的,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这‘白云青水’可是灵丹妙药哦!”离尘子轻轻地抚摸着灵猴的背说道。
“吱吱,吱吱。”灵猴对着离尘子点头叫了几声,表示感谢,接着又手舞足蹈了起来,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此地既然是风水宝地,离尘子决定在这里多待一晚,以促进修行。
金毛灵猴仿佛看出了离尘子的意思,扯了扯他的袍角,望着离尘子吱吱叫了两声,便跳到不远处一块石头上,一只手示意离尘子跟着自己走。
离尘子有些惊讶,这灵猴原本乃深山之物,却能听懂人语,此时如此行为更觉奇怪异常。但他也未曾多想,先跟着瞧瞧再说。
金毛灵猴一跳便是一两丈远,并不时地回头吱吱招呼着离尘子跟上。
离尘子被称为“百里追风”,轻功自是不弱,起落间紧跟在灵猴身后,渐渐地进入了树林深处。
这里的树木经受天地精华,灵泉滋润,长得都又高又壮。树木参天,郁郁葱葱,最小的也需两人合抱。阳光透过繁密的枝叶,洒下细碎的光影,宛如一片片金色的鱼鳞。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似在低语着古老的秘密。
灵猴看到离尘子能够跟得上,便加快了速度,在粗壮的树干上快乐跳跃,如飞一般,速度快过飞鸟,只见一道金光一起一落。
离尘子紧随其后,道袍呼啦啦作响,微微有风在耳边响起,跟上灵猴也绰绰有余。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金毛灵猴停了下来,离尘子也驻足在粗壮的树干上。他们眼前是一棵十分巨大的古树,巨大得让离尘子目瞪口呆。树杆宽阔似山,不知合围几许,树冠直耸入云,不知高有几许,树枝蔓延无际,不知阔又几许。枝丫盘错似虬龙嬉戏,树叶蔽天点缀日光斑斑。古树紫气缭绕,奇光流转不绝,好一棵深山古树,怕已有万年光景。
离尘子惊愕之余,灵猴招手示意继续跟着走。几个起落间,在一块巨大的树杈部分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树洞,看似是天然形成,是古树巨枝错落而致。古树巨枝不知通向何处,但巨枝上却有一道清泉自远处流来,潺潺不息,灵动有光。树洞上方几支树枝间隐约遮挡了三个古篆大字,“灵木洞”,离尘子当年拜师学艺时修习过古篆字体,故识得这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