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进门,伍淑兰一秒都不敢耽误地把门合上了,老式的插销锁“砰”地一下被插上了。
看来,伍行洲的事情给了她不小的压力。
“小蔡,我可和你说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聊这事儿了,不然他们不会放过我的。”伍淑兰说着带着他们穿过狭长凌乱的过道,掀开破烂竹帘把他们带进了昏暗的房间。
齐飞打量着这旧屋,桌上还凌乱放着用过的杯筷碗碟,都是一人份的,说道:“你一个人住?”
“那可不,要不是我一个人没什么牵挂,也不会和你啰嗦这么多。”伍淑兰一挥手说道,自顾自坐在了脏兮兮的藤椅上,也不客气招呼他们。
外面忽然传来几声犬吠,齐飞知道夜幕即将来临了。
伍淑兰昏暗中熟练地摸到了边上的开关,一盏昏黄的电灯亮起,照得墙上的蛛网和灰尘更加明显。
“先和我们讲讲发现伍行洲尸体那天的事吧?”齐飞自己拉过一把木凳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对着伍淑兰坐了下来。
“一样的话我和小蔡说过了。”伍淑兰略显得不耐烦,不过还是配合地回忆起了当天的情形,“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霉,出事的那天正好轮到我值班当义工。那天我记得下了一夜的大雨,一直到后半夜才停。我和之前轮值一样,四点多天没亮就到了宗祠了。
本来那天没什么大事,宗祠如果没有祭祀活动一般不会有人来。我一般就是打扫打扫院子,擦擦灰,把香火和贡品续上就完事了。没想到,我刚进了院子,就看到宗祠大堂有个人‘跪’在那里。
那会儿大堂没有开灯,只有香烛的光,就那么一点点,我看不清那个人,只看到黑乎乎的一团,我以为是被谁通宵罚跪睡着了。
之前遇到过家族中的长辈生气,让子孙在列祖列宗前罚跪的事情,我寻思着是谁家的倒霉孩子,那会儿是真没多想就拿着扫帚走过去想要叫醒他。他头朝着里,就这样,像磕头起不来一样对着祖宗的牌位。”伍淑兰说着做着手势演示着,“然后我就这么手一推,他就整个人倒到了一边,跟个不倒翁一样。我一看就认出了是我们宗家的长孙伍行洲,他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发现不对劲,拿起神龛上的蜡烛凑近了照,唉呀妈呀,这不照不要紧,一照可把我吓坏了,他这个眼睛、嘴巴全是血,这是死了呀!”
伍淑兰一面说着,一面双手在脸上比划着,仿佛是她自己的眼睛和嘴巴在流血,在昏暗的灯光下,她好像回到了那天的伍家祠堂,满脸的惊恐。
“然后你就报了警?”齐飞问。
“我也是那会儿吓懵了,也不知道怎么拨的110,就是颠来倒去地说着死人了,挂了电话才想起来给大岳哥打电话,他儿子死了,这是天大的事。
没想到大岳哥的反应和我想的不一样。”
齐飞听了不由得上身朝前倾:“怎么不一样?”
“呵,我先声明,这话不是因为后来他们把我开除出宗籍才说的,反正旧社会的时候女人都入不了宗籍,我不在乎。
我打通大岳哥电话的时候,一上来没敢直接说他儿子死了,我只是说伍行洲在宗祠出事了,让他快来。
没想到他反问我伍行洲是不是死了。
你说奇怪不奇怪,我要是当父母的,有人告诉我孩子出事了,肯定不会往死了这个方向想。那口气听起来就好像是早就知道伍行洲死了。
加上后面,喏!”伍淑兰冲蔡鼎使了个眼色继续说道,“小蔡他们知道,大岳哥带了那么人来,一上来就要和你们抢死人的架势,明摆着不让警察插手。
大岳哥放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叫过去臭骂了一顿,怪我通知警察。说伍行洲是的死是伍氏宗家的事,轮不到外人插手。”
这话听得齐飞眉头紧皱,一旁的吴珊秋更是忍不住吐槽:“都什么年代了,宗祠也不是法外之地啊,伍行洲死得这么蹊跷,他这个做父亲的就不想追查死因吗?”
伍淑兰摇了摇头:“你是城里姑娘,不会明白我们这里的很多事。昨天大岳哥刚请了大仙给伍行洲做了一场法事超度。
说是伍行洲的死因是前阵子出去玩不懂事请了尊外面的菩萨像,带回家了没有好好供着胡乱丢在角落,这是触怒了神明才有的报应。
现在那尊佛像被大岳哥花大价钱请到了黄大仙庙那专门供着呢,说是这样就可以保佑伍家太平了。”
“大仙?”齐飞一听这词,只觉得心脏猛烈跳了一下,“该不会是你们镇上的钟葵吧?”
“那可不,我们镇上就没有其他大仙。大岳哥专门在功德箱许了愿请大仙出山,大仙竟然一下子就点破了伍行洲带了外面菩萨像回来的事,真是神了。”伍淑兰一脸相信的样子,齐飞却哭笑不得,他太了解钟葵了,这点小事无非就是她又提前做了“功课”拿来忽悠伍崇岳他们的。
“菩萨像……”此时一旁的蔡鼎喃喃着,“我记得那会儿检查伍行洲尸体的时候,他怀里就紧紧抱着一尊菩萨像,该不会就是钟葵说的那尊菩萨吧?”
“要知道很简单,不是说已经被供奉在黄大仙庙了吗?我们这会儿去核对下就知道了。”齐飞说着站起来对伍淑兰说,“你和我们一起去?”
伍淑兰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黄软的头发乱飞:“我可不出门,这事儿以后都不要来找我,我不想掺和。”
天黑了,黄大仙庙门口的两盏鲜红如血的灯笼已经亮起。
门敞开着,仿佛就是等着齐飞他们的到来,穿堂风吹来,夹杂着香火味,庙正中的黄大仙像前的帘子被吹动,仿佛神像的脸动了一下,注视着三个人走入庙中。
“咳咳,你终于来了。”苍老的声音从神像后传来,除了齐飞之外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吓得叫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