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飞无语道:“孟阿婆,你非得用这么吓人的方式出现吗?”
他话音刚落,一个干瘦的小老太从神像背后出现,烛光下眼窝和两颊越发凹陷,如果第一次见真以为是重归人间的鬼魂。
“你们要找的东西在这里。”她说完就转身朝着后门走去。
蔡鼎第一次见到孟阿婆,不由得纳罕:“她知道我们在找神像?”
“哈,肯定是钟葵算到我们要来了。”吴珊秋莫名有些兴奋,这反应让蔡鼎更加起疑。
“珊秋姐,我们是警察,唯物主义者,你好像很相信这个叫钟葵的神婆,这……”蔡鼎一面跟着走一面嘀咕着。
吴珊秋笑道:“你真以为她有超自然力吗?放心,小葵只是喜欢装神弄鬼……”她话还没说完,忽然从身后传来“啪”的一声,在这安静的庙里格外刺耳,把蔡鼎又吓得一激灵,回头一看,原来是风刮倒了神龛上的假花,虚惊一场。
说话间四个人已经到了后堂的一个小房子,十几平米见方,一个方桌成了临时的神龛,上面供奉着一个小小的木雕佛像,桌上的贡品不是常见的水果糕饼,而是牛奶、蜂蜜之类的,方桌前许多小油灯堆成卍字形状,豆大的烛火一起燃烧,竟然把整个房间都照亮了。
孟阿婆走到油灯阵旁,拿起竹签挑了一下即将熄灭的灯芯,紧闭双唇一言不发,似乎在这里说任何话都不妥当。
借着油灯的光,蔡鼎认出了供奉的方桌上的正是伍行洲死的时候抱在怀里的那尊佛像,伸出手指指着它激动说道:“就是它,没错,这个佛像很特别我不会认错。”
一阵风拂过,浮屠灯上108盏灯火齐刷刷晃动,照得佛像面容忽明忽灭,仿佛在回应蔡鼎的指认。
齐飞和吴珊秋仔细观察着那尊只有几公分高的神像,它的额头上有一个竖着的眼睛,半睁着仿佛睡着了,三道白纹穿过这眼横额头。和菩萨中正的肉髻不同,这尊神像的发髻是新月的形状,倾斜在左侧,双手托举,单脚站立着,仿佛在舞蹈。
“飞哥,你看它的手!”吴珊秋的声音中带着恐惧,齐飞仔细一看,只见神像手中托着的那个圆形物件并不是常见的莲花,而是一个人头骨,他重新看着那悲悯沉寂的面容,注视得久了,那面容竟然变了,那慈眉善目里暗藏着可怕的怒火,仿佛要毁灭整个世界。
“这到底是什么佛?”齐飞喃喃着,忽然感受到了从未有的幻灭感。
“你们都错了,它不是佛。”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屋外飘进来,又把蔡鼎吓了一跳,他几乎是应激地回头看去,只见月光下,一个女人穿着银色旗袍,披着黑纱出现在他们面前,目不旁视地走到神像旁,念念有词,“彼是火,彼是日,彼是风,彼是月,彼亦是毁灭者。”
齐飞心里清楚,自己欢欣鼓舞地领了任务跑到三五镇,就是为了找钟葵,然而此刻看着伫立在灯火中的钟葵,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好吴珊秋先开了口:“小葵你就别卖关子了,你已经知道这神像的来历了是不是?”
钟葵看向吴珊秋的时候难得抿嘴一笑:“当然,这不是佛教里的菩萨像,而是湿婆。”
“湿婆?怎么这么耳熟?”吴珊秋不由得又看了神像一眼,“这样子细看有点恐怖啊……”
“你会有恐怖的感觉,是因为湿婆在印度教里是灭世之神。”
“啊,这么不吉利,为什么要供奉起来?”吴珊秋心直口快地说道。
“不要乱说哦,在印度教里,湿婆是至高三相神之一,毁灭是为了重生,在他们的教义里,湿婆是代表着宇宙终极法则的,不可以随意亵渎。”钟葵煞有介事地说道。
齐飞勉强地插入了她们的对话:“那个,我们今晚不是来探讨宗教的,这尊湿婆像是伍行洲死的时候抱在怀里的,肯定有特殊的原因。”
蔡鼎紧跟着说道:“他们把伍行洲的尸体烧了,宗祠也借着除秽气的名义里里外外都打扫过了,这个神像是仅存的物证了,不管亵渎不亵渎,我们得把它带回去。”
钟葵看向了蔡鼎,注视了好一会儿,一直看得蔡鼎不自在了才移开视线,看着神像说道:“不是只有供奉起来,才不会再有人触碰吗?伍行洲为什么要抱紧这个湿婆神像我不清楚,不过,这个神像他从哪里带过来的我已经打听到了。”
齐飞一阵欣喜,忍不住说:“你动作这么快?”
“那可不,伍崇岳那么有钱,儿子的事肯定不计成本,这笔钱我非赚不可。”钟葵毫不遮掩地说道。
蔡鼎听了错愕不已:“你竟然拿这种事赚钱?”
“怎么,伍崇岳是自愿给我钱的,我还帮你们找到了线索,有什么问题吗?”钟葵伶牙俐齿,把蔡鼎怼得一时说不出话了,只听她继续说道,“一个月前,伍行洲去了一趟印度,这个神像大概率是他从印度带回来的,至于他为什么要抱着这尊神像死,我还不知道。
不过我在给伍行洲做超度法事的时候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伍崇岳和朱海棠,这对伍行洲的父母,看起来一点都不伤心,这点确实很反常。”
“看来,伍崇岳和朱海棠有重大的作案嫌疑。”齐飞神情凝重地说道。
“那可未必。”钟葵却提出了意见,“我下山的时候就知道他们前期阻挠警察追查伍行洲的死因,一开始也怀疑是伍崇岳杀了自己儿子,但是我反复观察过他和朱海棠,他们身上看不到愧疚的表现,这不符合杀人后的反应,更何况死的还是自己儿子。因此我在他们不察觉的情况下对他们做了几次测试,可以确认这两个人精神状态正常。”
“这么奇怪……”吴珊秋摸着后脖颈困惑道,“一对精神正常的父母既对儿子的死不伤心也不愧疚,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