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如今又转向余小五,“告诉府中所有人,今晚发生的一切都不可外传。尤其是那个雀儿的消息,对外权当没人见过她,毫不知情。”
“明白。”
城主安排完这一切,示意连顾跟她进屋。
房门一关,她平静的面色中透出了些许担忧,“今晚出的问题似乎比我们预想的更大。”
连顾:“怎么了?”
“雀儿身上并没有浊气,却甘愿赴死,因为她背后有一个组织,其中的成员应该都是似风城的百姓,有人在明里暗里给他们灌输一些想法,让他们相信你是要谋害似风城的人,而我是被你迷惑的庸主。这个雀儿应该是其中比较激进的一个,所以有人故意安排她在今天趁乱来杀你。”
连顾怀疑自己听错了,“我?谋害似风城?”
左如今点头,“对,这个姑娘对此深信不疑,而且,现在的似风城里应该还藏着许多人都是这样的想法。”
“他们怎么会信这么荒唐的事情?”
“每个人心里都有怀疑的种子,一旦对自己的境遇有任何不满,他们不会先怀疑自己,而是会先怀疑别人对自己不好。这样的时候,种子就会开始生根发芽,只要有心之人给这些根芽浇水,那么浇什么样的水,就会结出什么样的果。”
连顾这么久以来也慢慢习惯了人心的复杂,虽然他并不理解,但也能猜到个大概,“背后浇水之人,是蚀月族吗?”
“很可能是。雀儿身上没有浊气,却被安排来刺杀你,很可能是蚀月族没有找到身带浊气之人,却不想放弃这次机会,所以安排了这样一个甘愿赴死的人来给我们添堵……人心一向是最难把控的东西,这次虽然他们没本事杀你,但这些钝刀子也会藏下很多隐患。”
连顾看着她,“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左如今:“别胡思乱想,你从头到尾都没做错什么,这些事我会处理,你不用担心。”
“可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因为我还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
“慕蝉露就是左临星。”
连顾也有些惊讶,“先前不是测过她的血迹吗?与左培风并无血缘关系。”
“血脉之事,只能等回宫后问一问廖夫人,但慕蝉露在雀儿身上留下了只有星儿才知道的暗号,显然她是想偷偷提醒我雀儿很危险……”左如今用指节揉了揉自己皱得发疼的眉头,“之前凶兽差点杀了我的时候,就是她救了我的命,还有方循礼对她的态度,都已经那明显了,我居然还只是一心盯着血脉……枉我自以为机警敏锐,却忽略了那么多细节,自己妹妹就在身边,我居然没有确认她的身份……”
连顾伸手轻轻拍她的背,“等循礼把人带回来,你们姐妹就可以团聚了。”
左如今一脸忧色的向外看了看,喃喃道:“循礼怎么还没回来啊?”
方循礼此刻正跟着萤虫往外跑。
今晚那件喜服早就被他浸了追踪水,只要放出萤虫,便能追踪到慕蝉露——不,应该说是左临星的踪迹。
他相信她的确是左临星,他也的确着了魔一样痴爱着左临星,但也仅此而已。
他对她只剩下爱。
他一个字都没有信过她。
眼下所有人都知道连顾失了一缕浊气,所有人也都知道左如今和连顾会出现在他的婚宴上,蚀月族怎么可能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而想要在婚宴上动手脚,最容易的当然就是新娘,他那位被蚀月族操控着的新娘。
方循礼不知道那些蛇从何而来,但无论今晚出现任何异动,左临星都是最值得怀疑的一个。
果然,她已经不见人了。
他有一瞬庆幸,庆幸自己从没有放弃过怀疑她。庆幸过后,便是一阵悲凉,悲凉于她真的没有辜负自己的怀疑……
夜至后半,萤虫在一处密林附近徘徊萦绕。
方循礼挥手让所有人四下寻找。
与此同时,左临星睁开了眼。
入目是慕川似笑非笑的脸。
周围的环境她并不陌生。之前那几个月被关起来练功,便是一直住在此处。她下意识的想动,这才发现自己被捆在了柱子上,身上的喜服早就被剥去了,只剩下一层薄薄的里衣。
慕川的眼中尽是玩味,“哟,新娘子醒了?”
左临星:“不是说好的,这一次之后,我爱去哪儿去哪儿,你绝不在阻拦吗?你又出尔反尔。”
“我说的是,只要连顾一死,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可是连顾没死啊。”
“我已经按你的吩咐做了,连顾没死,是你安排的人不中用,怪不到我头上。”
慕川捏起她的下巴,“那药粉,你真的下了吗?”
“当然。”
“信口雌黄。”慕川的手劲儿骤然变大,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一般。
左临星挣扎无路,疼得掉下泪来,泪水掉在慕川手上,他这才嫌弃的松开了手。
慕川把手上的泪水在她衣服上蹭干净,那薄薄的一层衣服便透出里面的肉色来,他斜着嘴角看那一小片湿痕,“你觉得我是恶人,可我比你诚实得多,我早说了那包药粉没毒,不光没毒,它还很有用,那是一包防蛇的药粉。我让雀儿进司使府的时候就下了招毒蛇的药,而如果你真的听了我的话把药下了,司使府今晚就不会有毒蛇。可偏偏你不忍心对左如今动手,自作聪明的把药粉藏起来了,才会闹得满院子都是蛇……”
左临星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几条毒蛇而已,怎么可能伤得了左如今和连顾?”
“是伤不了他们,可是这些蛇能证明你是个骗子啊,”他围着柱子转圈,“你这个人啊,心倒是挺野, 可惜智计平平,本事也不怎么样,到头来,只能一次又一次落得自讨苦吃的下场。”
这几句话直接捅到了左临星的心窝子里,她眼睛红起来,“我是不怎样,你又比我好到哪儿去?费尽心思安排人进司使府,却依杀不了连顾,到头来,也只会在我面前逞英雄而已。”
“杀连顾?”慕川笑了,“连顾哪有那么好杀?忘了告诉你,雀儿身上根本就没有浊气,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似风城凡人而已。”
左临星面色骤变,“凡人?你根本没有找到身带浊气之人?”
慕川笑得更阴险了,“你猜?”
“凡人……你为何要安排一个凡人去杀连顾?你明知不会成功,为何要大费周折?”
慕川走近她,伸手捏住她的脖子,“因为她是你带进去的,只要她动手了,你就会被怀疑,然后,你就只能逃。”
“我逃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慕川的手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滑,在她纤细的腰身上狠狠捏了一把,“这么漂亮的皮囊,这世间居然有两副一模一样的,你说对我有什么好处?”
两副?
左临星怔了一下,旋即感觉自己的脑海中像是被一道炸雷劈中了。
两副一模一样的皮囊,那另一副……就是当初逃走的那个,真正的蝉露?
她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看着慕川。
慕川一拍脑门,“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当初刚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曾经在一棵树上做了记号,那是留给左如今的吧?如果我没猜错,或许只有你们两个知道?”
“你……”
“我已经在雀儿身上留了同样的记号,左如今现在一定悔死了,后悔她妹妹在那么危险的时候还想着她,可她却没能早点发现她可怜的妹妹。如果这时候她找到了你,你猜她该有多信任你?这样一来,再想找机会杀她,是不是机会就太多了?”
到此刻,左临星才终于明白,慕川这一局从来都不是为了杀连顾,他最终的目的,是想让真正的蝉露代替自己回到左如今身边。
她不知道那个逃掉的蝉露是如何被抓回来的,但她知道,真正的蝉露当初对自己下手时便毫不留情,对左如今也不可能留情……
此时的密林里,方循礼听到有人喊:“大人,找到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