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儿并不敢轻举妄动。
她知道眼前这个人是隐雪崖大师兄,凭一己之力就能平息似风城疫毒的人,更何况城主、方循礼和余小五都在附近,但凡其中一人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她都有可能会失败。
自己丢了性命不说,若是错失了这样难得的一次刺杀连顾的机会,那实在可惜……
酒过三巡,左如今对方循礼道别:“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宫了。”
余小五立刻凑过来,“姐,你才来了这么一会儿就要走啊。”
“今天就是来给你三哥撑撑场子,但我若是一直在这儿,宾客们会放不开,反而扫了大家的兴。”
余小五低声嘟囔:“做城主还有这么多顾虑啊……”
连顾听到她说要走,也放下手中的酒杯,随时准备离开。
旁边的雀儿立刻紧张起来,若是把这个大好机会放走了,那恐怕再也找不到更合适的时机了……
她袖子里藏了一把细刃,不自觉捏紧了手,掌心一层冷汗,犹豫着要不要趁现在就直接下手。
就当她几乎鼓足了勇气马上就要动手的时候,方循礼却突然拦在了左如今面前,低声道:“城主,你就当帮三哥一个忙,多待一会儿。”
这一声“三哥”来得贱嗖嗖的,左如今瞟了他一眼,“你想让我在这儿当煞神,别的宾客怕我,就都能早些离席了,是吧?”
余小五心领神会的“哦”了一声,“三哥着急回去洞房花烛呢……”
方循礼用后肘杵了他一下,余少侠立刻夸张的歪在他肩头,“唉哟,这大喜的日子,我不讹你十个大红包,你今天就别想去洞房。”
他们三人很久都没有这样没心没肺的开过玩笑了,城主大人点点头,还是依了他,“行,成全你,我多留一会儿。”
方循礼一挑大指,“仗义!”
余小五自是乐得他们留下,转头就凑到连顾旁边去问东问西。
同样舒了口气的还有一旁的雀儿,他们愿意留下来,自己就还有机会。
果然如方循礼所愿,有左如今在,宾客们都不敢造次,没有人敢来灌新郎喝酒,也没有人愿意久留,一个个酒足饭饱之后,客客气气的说了些吉祥话,便纷纷告辞离去了。
最后院中的宴席便只剩下了自家人和九重司几个亲近的部下。
陈水泉也留在了最后。小陈这些日子以来虽然已大有长进,但还是胆小,尤其到了人多的地方,便更不敢上前。这会儿终于没什么人了,他才略显扭捏的端着酒杯走过来,“城主,方大人,小人当初幸遇二位贵人,才有了小人的今日,我敬……”
一句话没说完,小陈突然打了个激灵,整个人都僵住了,慢慢低头去看自己的脚。
其余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的异样,随着他的目光一起往下挪,去看他脚的方向。
小陈那饱经摧残过的脚腕此时又添了新玩意——缠着一条手腕粗的蛇。
一旁的施灵眼疾手快,直接抽刀将蛇挑到一旁,而小陈已经面色苍白,眼珠子瞪得要掉出来,终于还是忍不住发出“啊”一声惨叫。
与此同时,院子的另一侧传来一个丫鬟的尖叫声,“救命!有蛇!”
众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儿,连顾已经起身翻掌,一道清光飞到院落上空蓦地散做一大片白光,将整个院落都照彻得如同白昼。
然而这一亮起来,包括左如今和连顾在内的所有人都感觉头皮发麻,院中的草丛里正有大大小小的毒蛇密密麻麻的爬出,正朝他们的方向曲曲弯弯的爬过来。
陈水泉已经吓得发不出声了,几乎要跳到施灵的背上。
左如今一边后退一边问连顾:“能看出怎么回事吗?”
“这些蛇好像受到了某种东西的吸引,但它们身上并没有被施法,应该是被民间的某种药粉吸引的……”
“能否除掉?”
“能倒是能,但我并未单独学过驭兽,司使府怕是要有些损失了。”
左如今:“无……”
她这一句“无妨”刚冒出一个字,连顾已经提前动手了。
他十指微张,掌心相对,两掌之间凝出一团似云雾般流动的光团,随着他双手上下翻动,那段流动的东西里隐约带起了风声。
紧接着,那道风脱离了连顾的手,打着旋朝外冲了出去。那风打着旋,像一只在院中四处乱跑的小兽,所到之处所有的东西都被卷入风旋之中。不光是地上的蛇,还有一旁喜宴的摆设,席间所用的杯盘碗盏,连带着屋门口装饰的红绸都被卷进去了。
那团风越卷越大,最后从卷成了乱七八糟的一大坨,又在地上跑了两大圈,确认实在没什么可清扫的东西了,然后“嗖”一下蹿出院外,飞远了。
院落中还亮着,所有人从惊慌中慢慢回过神来,默默环视周围。
的确一条蛇都没有了。
啥都没有了。
这院子此刻像是个尚未修建完成的空宅院,四下都落了个干净,连旁边石子路上的石子都被掀掉了一层。
连顾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小声对左如今道:“好像的确是有些损失的……”
左如今:“嗯,没事,小损失。”
新婚之夜突然变得一贫如洗的方大人愣愣的眨了眨眼,转而对连顾施礼,“多谢仙君救命之恩。”
左如今:“你先别谢了,先去看看新娘子有没有受到惊吓。这边交给我,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捣鬼。”
方循礼点头,“有劳城主。”
他转身就往后院跑。左如今给余小五使了个眼色,余小五会意,立刻跟着方循礼一道去了。
前面只剩下了左如今,连顾,几个九重司的差使,还有几个伺候宴席的侍女。
左如今的目光扫过所有人,然后准确的把目光落到了雀儿的脸上,“你,过来。”
雀儿一怔,但还是上前一步,“城主有何吩咐?”
左如今正要说话,余小五已经又飞快的跑了回来:“姐,新娘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