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如今心里有些乱,看着眼前面色恐慌的的小将士,却仍是要保持镇定,随口胡编乱造了一个理由:“那是护城仙君在施法加固结界,所以结界才稍有变化,不必惊慌。”
小将士像是松了口气,“那就好。”
城主话锋一转:“不过,你们值守如此恪尽职守,洞察敏锐,忠勇可嘉。所有守界将士,加赏一个月月俸。”
小将士原本的灰头土脸立刻就开出花来,“多谢城主!”
小将士乐颠颠的离开了,城主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她抽出传信纸又看了一遍,上面依然没有连顾的回应。
左如今认识连顾这么久,除了那件他一直隐瞒着的事情,其余一切都是有商有量的,哪怕是每次回崖的日子他也会清清楚楚的告诉她,到期必归,从无意外。
他这次如此神秘,显然也是与隐瞒之事有关,可偏偏在这个时候,结界也有了动静,也就是说,他隐瞒的事情一直与结界有关,或者说,与他的灵气有关。可为何是在给柳既安解除邪术的时候呢?
难道专门有人在以柳既安为饵,设下了这个圈套等着连顾来钻?
她捏着眉心思索了一会儿,竟有些坐不住了,于是起身想要出去透口气。
刚一站起来,一个人影不知从哪儿掉下来,直接掉在她面前,整个人靠在她肩头,不动了。
这熟悉的气息,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连顾……连顾?”
连顾没动,在她耳边轻轻哼了一声,“我没事,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左如今把他扶到一旁的软椅上坐下,让他靠着自己,又轻轻叫了他几声。
连顾像是半梦半醒,每叫他一声,他就“嗯”一声,却说不出别的什么来。
他周身的气息很乱,即便左如今不懂仙法,也能感觉到他身上不似平日那么温暖,一会儿烫得像火炭,一会儿又如坠冰窟。
她想把他放平躺下,连顾却抓着她不肯松手。他的手没什么力气,她知道自己挣得开,但犹豫了一会儿,却还是任凭他抓着。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连顾身上的气息总算慢慢稳了下来。
左如今再次开口叫他:“连顾。”
“嗯。”
“你还好吗?”
“不太好。”
总算肯说出了“嗯”之外的话了,可惜说的话让人更不放心了。
连顾几乎不会说谎,他若说好,定然是没什么大碍,可他说不好……左如今也是头一回听他说不好。
“你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连顾终于抬起头来,面色有些苍白的对她笑笑,“我刚才一直在想,很多事情应该瞒不住你了。”
“你还有心思想这些?”
连顾不答反问:“你猜到了多少?”
“干嘛?”
“你是我认识的最聪明的人,也是除了我师父以外最了解我的人,倘若你都没有猜到的部分,我也就不需要防着别人了。”
左如今莫名想起自己当初在无定堂学艺的时候,每次余寒要教学生们一套新招式,前一晚就会让她先练,倘若她一晚上还没练会,第二天余寒教别人的时候就会放慢速度。
合着他们一个个的都把她当杆秤用呢……
她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笑,看着他的面色,语气还是温柔下来,“当年划开结界的那道灵气,是你的吧?”
“嗯。”
“所以我梦里的那道清光,其实一直都是你的……你早在那个时候就救了我的命。”
连顾故作委屈的叹了口气,“可惜啊,某些人一见面就差点把自己的救命恩人打死。”
左如今假笑了一下,“救命恩人大人有大量,不是早就原谅我了吗?”
救命恩人对她毫无办法,“是啊。”
左如今继续道:“那闻丘仙长故意用别的颜色掩盖了你的灵气,就是怕别人发现那是你的灵气,怕给你带来麻烦?”
“是。”
“可是有人猜到了,所以故意用柳既安为诱饵,引你灵气动荡,让你的灵气暴露了原本的样子。”
每一条猜的都没错,连顾认真看着她,“果然,所有的线索在你这儿都能很快翻出真相。”
左如今:“可我还有不知道的。”
“什么?”
“引灯节那日,你为何突然要走?你那日如此绝情的拒绝我,看起来倒像是事关生死,这也与灵气有关吗?还有姚阿穗,她又与你的灵气有何相关?”
连顾不说话了。
左如今却依然盯着他的眼睛,“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了,你还有隐瞒我的必要吗?”
连顾犹豫了一会儿,“倘若真的事关生死……”
左如今打断他:“那你把一切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说不定还能多一分生的机会。”
连顾相信她说的话,没有几个人比她更懂如何求生了。既然自己也已经决定求生,似乎也的确没有隐瞒于她的必要。
他努力沉了一口气,终于将关于自己灵气和神髓的一切,都讲给了左如今。
左如今起还会发问,听到最后,便只剩下认真的,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
在他说完自己可能只有半年寿命的时候,她的眼睛终于眨了一下,眨下两滴泪来。
连顾伸手去擦,左如今没躲,“不用担心,我哭一下就好了。”
她声音还算平静,只是眼泪停不住,“吧嗒吧嗒”的落在连顾手背上。
“原来你上次和我说对不起,是这个意思啊……我还以为,是因为你不能以身相许呢。”
“都有,我既不能以身相许,又不能长久的陪伴你,还要隐瞒你这么重要的事,无论从哪一条来说,我都对你满心亏欠。”
左如今避开他的目光,“你从来都不欠我什么,是我自己太贪心了,觉得你好,便想方设法要把你留下。”
连顾苦笑,低头贴住她的眉心,“我可是隐雪崖大师兄,我若不想留下,谁又能奈我何呢?”
城主倒是好说话得很,“那好吧,咱们俩半斤八两,自作自受。”
连顾:“……”
连顾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在酝酿了,此事隐瞒不住,该如何说出口,她又会有何反应。他知道左如今不是多愁善感之人,天大的事在她这儿也很快就会冷静下来,但她还是冷静得有点过于快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左如今已经把眼泪一抹,正色问:“柳既安现在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