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指尖摩挲着竹简边缘,待香姬身影消失在帷幔后,韩信唇角的笑容散去,目光重新恢复冷冽。
案头烛火轻颤,将他执卷的侧影投在屏风上,棱角分明的轮廓随着光影晃动,倒比案牍间的战事更显沉静。
韩信放下卷册,欲要起身,忽听得风扫落叶掠过台阶,带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环佩清音缓缓走来。
韩信抬眸望去,只见雕花木门半掩处,香姬再次端着茶盏款步而入,裙裾扫过门槛时,惊起几缕尚未散尽的檀香,在烛火间织成朦胧的网。
韩信眉心微蹙,却又很快舒展,重新于案前坐下。
“楚王。”
香姬缓步入内,略行一礼,鬓边玉簪泛着温润柔光,与茶盏上浮起的热气一同氤氲开来。
韩信看一眼香姬手中的茶盏,眼底的异样一闪而过。
此刻的香姬亦注意到案上新沏的茶水,眸色微动间,于是抬步上前,将茶盏递至韩信跟前:
“妾身为楚王新换了茶水,楚王尝尝?”
韩信接过茶盏,似是漫不经心道:“蘅娘这是从哪里来?”
“回楚王,妾身从茶房过来。”
韩信端起茶盏,轻轻放下,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香姬身上,淡淡问道:“厨室里准备的桂花糕,眼下进展如何?”
香姬微微颔首,轻声应道:“快好了。”
韩信挑眉,青铜烛台骤然爆出一朵灯花,烛火映得他眼尾微抬,眸中流转的幽光恰似淬了寒芒的剑锋,将香姬鬓边的珍珠步摇映得发颤:
“可本王要的是胡饼,蘅娘莫非忘了?”
香姬眸色微滞,眼底闪过一丝狐疑,随后敛眉低首:
“胡饼性燥易生火,比不上用秋露浸过的桂花糕,最是润肺安神。”
“你胡说!”
不等韩信开口,雕花木门轰然洞开,裹挟着寒夜霜气闯入的女子鬓发微乱,茜色襦裙沾着半片枯叶,却将怀中朱漆食盒护得严实。
“满口虚妄!”女子将食盒搁在案上,随即掀开盒盖,麦香混着胡麻的焦香扑面而来,十二枚撒着芝麻的胡饼整齐码放,边缘还泛着烘烤的金褐色,
“信欲将胡饼配香茗,你这不知深浅的——”香姬说着旋身,广袖带起的劲风掀动案头竹简,正要开口,熟料只一眼,话到嘴边却又戛然而止,眼底满是惊悚。
香姬望着眼前那张与自己分毫毕肖的面容,翡翠镯骤然坠地,在青砖上裂作两段清脆的回响。
烛火忽明忽暗,将两个相同的身影叠映在屏风上。
香姬鬓边银簪微微颤动,指尖还沾着胡麻碎屑,唇角却勾起一抹冷峭弧度:
“何时冒出来个替身,竟敢在楚王面前指手画脚?”
“这话该我来问才是。”另一个香姬面色无波地开口,眼底的淡然丝毫未将眼前女子的怒斥放在心上。
韩信饶有兴味地撑着头,素色衣摆垂落在狼藉的案几边缘。
面对这场诡异的对峙,韩信指尖叩击扶手的节奏愈发轻快,倒像是在为这场好戏打着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