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襄的未亡人?”吕雉抬眼看一眼审食其:“可有查过底细?”
“论起背景,倒也无甚可究之处。只是自楚王府被禁军看管以来,府中一应衣食用度,皆由此女子协同打理。由此看来,楚王待她,确有不同寻常之处。”
吕雉闻言,缓步踱至案前,指尖轻轻拂过案上竹简,淡淡开口道:
“听你这般说,本宫倒想起前番彭越揭发楚王谋逆时,似曾提过他府中有个心腹眼线,颇得信赖——想来,便是此人了。”
审食其目光微怔:“那女子是梁王的人?”
吕雉微微一笑:“你猜,楚王可知此事?”
审食其略做思索,良久:“皇后意思,楚王这是有意为之?”
“本宫亦只是猜测而已。”吕雉转身看向审食其:“审大人若想知晓答案,咱们静观其变便是。”
“皇后说得是。”审食其拱手道:“想那梁王既然设计陷害楚王,必然不会坐以待毙。”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本宫亦想看看,这利在何处。”
审食其默然不语,低眉似在思索什么。
吕雉目光从他脸上扫过:“审大人可是有所顾虑?”
审食其闻言敛衽躬身,声气沉稳却难掩一丝凝重:
“宫中度查出的死者,原非戚夫人。臣已遣人遍搜整个皇宫,角角落落俱已查勘,竟未得她分毫踪迹。”
说罢,他抬眼望向吕雉,眉峰微蹙间拢着几分忧色:
“臣忧心她刻意隐匿形迹,恐是暗中筹谋,存了不轨之图。”
“她既决意隐匿,又怎会容你轻易觅得踪迹。”吕雉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遑论宫墙之内,便是偌大洛阳城,纵是翻遍九衢十二街,掘地三尺,怕也难窥她半分影踪。”
审食其躬身道:“臣这便再调人手,仔细搜检,定不教她隐匿太久。”
吕雉却抬手止住了他,语气漠然道:
“不必白费这功夫。她既想躲,外头的街巷里弄再多,也不过是她暂避的巢穴。”
审食其微怔,不解地望向吕雉。
“她若当真有那狠劲,一世遁迹尘嚣,绝迹宫墙之外,便由她去了。”吕雉眸底寒芒乍现,
“可她若敢沾惹宫闱分毫,纵是肋生双翼,也休想挣出这罗网。”
审食其垂首低眉,恭谨里透着几分凛然:“皇后明见。”
“下去吧。”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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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枫影坞,正是霜染层林时,漫山枫叶燃得如火如荼,风过处,碎红簌簌落满青石小径。
谢谦斜倚在老枫盘曲的虬枝下,指尖转着片巴掌大的丹枫,叶尖扫过他青衫袖口,平添几分意趣。
适逢春桃捧着茶盏款步而来,素色裙裾扫过满地碎红,茶烟袅袅漫过她鬓角,倒比枝头流丹更添几分静气。
谢谦唇角忽然勾起一抹促狭,指节轻叩,那红叶便如旋蝶振翅,“当”地一声轻响,撞在春桃捧着的茶盏沿上。
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烫得春桃指尖一颤,眉尖微蹙,忙稳住茶盏抬眼时,却见谢谦正支着膝头,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脚边用枫叶圈出个歪扭的圆,赫然现出“锁枫阵”三个字。
春桃心头莫名一紧,刚要转身绕开,周遭散落的枫叶竟似被无形的风卷着,簌簌旋起,转眼间便在她身周织成个红影绰绰的圈,将人困在当中。
“谢谦,你这疯劲儿何时是了。”春桃又气又急,索性将茶盏往石桌上一搁,瓷盏与青石相击,发出清越的响。
春桃望着圈外笑得一脸得逞的人,眼底翻着嗔怒——这家伙在云梦泽时便惯会作弄人,亏得有季布等人在侧,尚能拘着几分。如今到了这枫影坞,竟是半点顾忌也无,愈发放浪形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