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闯手里掂着药包子刚从屋里出来,眼前嗖的一下就蹿过去个黑影,然后就听见付宁那一声儿喊。
脑子都没动,手脚比脑子快,丹田一提气,脚底下一使劲,两步就赶上了,一脚踹在那人屁股上,直接给他贴墙上了。
“哎呦~~~”直到听见他的声音,付闯才发现是倪墨。
“咋的了这是?我以为进贼了!”
付宁站在门口无奈的对他招了招手,“拖回来吧,这个实心眼子又看不出来火候儿了。”
倪墨呲牙咧嘴的坐在凳子上揉着自己的肩膀,刚才那一脚直接把这半边儿身子送到墙上去了。
“倪墨,咱们也老大不小的了,能不能稳重点儿,别想起一出儿是一出儿。”
“我哪儿不稳重了?”倪墨还挺委屈,“我这不是着急吗?咱们的联络员没了,不得赶紧把关系续上,给咱们的部队提供支援?要不你存这么多物资干什么啊?”
嘿,还不服气呐!
付宁往他旁边儿一坐,就差点着他脑门子问他了,“你上哪儿找上级去?”
“小马不是说部队在金寨吗?”
“先不说咱们跟他们这个上下级关系怎么论,就说你怎么证明自己身份?背党章还是唱国际歌?你现在的身份证明上可是个美国人!”
一句话就给倪墨干哑火了。
“别你上级没找着,自己让人当间谍给崩了,再连带得我这个点儿暴露了,我告诉你,到了阎王爷跟前儿我都得抽你!”
“那咱们就什么都不干?干看着?那么多同志牺牲了,小马还死得那么惨。”
“对,什么都不能干!”付宁盯着他说得极为认真。
“咱们这个点儿是个被动响应的点儿,没有指令就要一直隐蔽,现在联络人没了,那我们就得即刻转入休眠,这是原则。”
付宁指了指前头的大殿跟倪墨开始算账。
是,大殿里是有挺多的粮食,现在还有两吨多,看着不少。
你好好儿算算,就按一天一个人一斤粮食算,这点儿东西够多少人吃几天的?
你去金寨,就算你证明了身份,他们相信你是自己人,这点儿东西够干什么的?
供应一个纵队,这都是杯水车薪。
供应一个营一个连,那叫杀鸡用牛刀。
而且从金寨到这里这么远的距离,怎么运走?
这点儿动静足够把咱们这个点儿给暴露了。
等到真正需要启用锚点的时候,或是藏匿重要伤员,或是转运重要的人物和情报的时候,咱们要粮没粮、要药没药,连自己都暴露了,那咱们干嘛来了?!
洋洋洒洒一番话总算是把倪墨那颗躁动的心说得平静下来了。
“再说了,你老说找上级,咱们上级是谁啊?小马可是从陕北过来的,咱们不属于地方,真捋起来谁是上级还不好说呢!”
付宁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往外走,“你老实待着啊,瞎跑腿打折!”
把倪墨留在屋子里,让他自己琢磨琢磨,付宁忙着往旁边儿的大屋子去。
小满已经给抬过来了,看着孩子烧得通红的脸,小满娘急得团团转,把手巾打湿了给孩子擦擦脸,又擦擦身上。
小满烧得半昏半醒,一会儿睁着眼睛叫娘,一会儿闭着说胡话,都是“别拉我”之类的。
等付闯把药熬好了,这孩子是死不张嘴,灌都灌不下去。
付闯从后边儿把他的脑袋垫起来,在下颌骨那儿揉了几下,用个勺子把牙关给撬开了。
一碗药灌下去,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小满总算是安静了些。
院门“吱呦”一响,保本带着个老太太回来了,说是保长帮忙给找的人,这老太太平时在村里就是给人看这个的。
小满娘迎了过去,两个人叽哩哇啦的开始说。
保本拽了拽付宁的衣服,指了指门口儿,还有一个人也跟着上来了,王连长。
“付先生,您这儿挺忙啊?我上来看看有什么帮得上忙儿的。”
“嗐,孩子吓着了,您坐,这忙乱的,怠慢了。”付宁把他往屋里让,王连长摆了摆手,只说是看看。
那个老太太跟小满娘说了几句,现在正坐在孩子边上跟他说些什么,然后拿了把剪刀,在空中咔嚓咔嚓剪了几下。
又要了一把筷子,在手里拿着绕着小满走了几圈儿,随手往地下一扔,筷子散落了一地,居然有一根直挺挺的在地上立着。
旁边儿的人都“哦”了一声,连倪墨都不错眼珠的看着。
王连长看了看他,问付宁:“这是你儿子?听不见他说话啊?这脸色也不好,病了?”
付宁瞥了一眼跟他说:“这是美国公司过来的,今天也吓着了。”
随后他招呼了一句:“Nemo,what about you?”
倪墨回头看了他一眼,一耸肩一摊手,指着地上那根立着的筷子一脸的惊奇,满脸都写着“这不科学!”
王连长看着也笑了,“美国人,没见过这个吧?不过他长得可是一点儿外国人的样儿都没有。”
“跟我女婿一样,在那边都是第三代了,除了长相,别的都跟当地人一样了。”
老太太对着那根筷子磨磨叨叨了一阵子,跟小满娘说得烧纸,出了院门往西三十步,烧纸磕头,再拿着小满的衣服喊着名字回来,一路上都不许回头。
问题是现在没有现成的纸钱,家里连黄裱纸都没有,付宁翻到箱子底下,翻出来一沓子白宣纸,问现剪点儿纸钱行不行。
老太太一脸为难,付宁又想了想,“您跟它商量商量,甭管是哪路神仙,别跟孩子过不去,小满娘刚做了点儿米酒,不多,一会儿都洒了,行不?”
趁着那老太太又开始叨叨,王连长悄悄跟付宁说:“您信这个?”
付宁瞧他一眼,你个东北人问我信不信这个?
王连长也看出来了,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我以为您这样有大学问的人都不信这个呢。”
付宁没说自己信不信,只说了一句,“管用就行。”
很快老太太就沟通完了,说可以。
他们立马就忙起来了,剪纸钱、倒米酒、找衣裳,付宁也跟着添乱。
大呼小叫了一通儿之后,他站在门口儿往里瞄。
那个王连长正在悄悄的翻看他桌子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