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这里还不算完,岳秘书把手一挥,有当兵的又拖过来几个被打得面目全非的人,在空地上排成一排。
“这些人都是被蛊惑了的,不仅私通共匪,还宣传共产思想,今日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话音一落,“咔咔”拉枪栓的声音传了出来,“砰砰”几声枪响,现场只剩下了几具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有硝烟与血腥味散开。
一切就像是摁了快进键,转眼的工夫,几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嘎嘣一下,没了。
岳秘书看着鸦雀无声的广场,满意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也没有下一步动作,仿佛是等着人们把眼前这些事先消化消化。
又过了片刻,他朝台下招了招手,又是一拨人被带到了台子底下。
看着地上的尸体,好几个人都腿软了,一个跟头栽在地下,半天爬不起来。
当兵的连打带骂把他们轰到空地上,一个个的绑到柱子上。
人群里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多,嗡嗡的如同夏日的蝉鸣。
无他,因为这些人都住在这个镇子和附近村子里,大家每天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诸位,乡亲们!这些人都是那些资敌之人的亲戚、朋友、邻居,虽然没有参与此事,但是连坐之责难逃!
今天也是公开处刑,每人鞭三十!”
长长的鞭子带着破风之声,呼呼的抽打在人的身上,“啪啪”的闷响和高高低低呼痛的惨叫在广场上头回响。
三十鞭子足以把一个好好儿的人打到晕厥,也足以把围观的普通人抽到胆寒。
等到报数的声音停下,岳秘书还是那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跟大家说:“乡亲们,通匪资敌是个什么下场,你们也都看到了,心里得有数儿。
各个村的保长和乡绅责都得担起责任来,不要让这样伤和气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的会开完了,人群就像是被摁了一下的蚂蚁群一样,没有目的的四处乱跑,就想赶紧离开这里。
地上的尸首没人收殓,捆在柱子上的人也没有被放开。
岳秘书刚才说了,尸首要曝尸三日,人也要在这里绑三天以示众。
至于三天之后是死是活?
看个人命数吧!
付宁也想带着人赶紧走,可是一看怀里这俩孩子。
鹿生还好,只是哆嗦得厉害,毕竟来的路上就见过不少死人了。
小满可是不对劲儿,两只眼睛都有点儿发直,叫他也没有反应。
“小满娘,看看你儿子!”付宁一回头,好嘛,小满娘倒是跟着走呢,可是伸哪条胳膊就迈哪边儿的腿,都走成一顺边了。
付宁叫住了梅家村的保长,“老哥,这样的会叫我来开,您也不提前通个气儿!看看!看看!这怎么办?村里有会叫魂儿吗?”
保长哭丧着脸,拉着他的手说:“付先生,我真是不知道啊!要是知道这样,我就让族长来了!”
好家伙,付宁想了想梅家族长那白胡子,看来这保长也是个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主儿!
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后头有人招呼他们,“先生可是姓付?”
付宁扭头一看,岳秘书带着个军官走过来了,正笑眯眯的跟他打招呼。
“在下正是姓付,岳秘书有何示下啊?”
“示下可不敢当!不过是查到些东西跟您核实一下。”
岳秘书指了指柱子顶上小马的人头,“这个人您可有印象?”
付宁瞥了一眼,皱了皱眉头,“我在本地没有熟人。”
“那是个货郎,走街串巷的,没准儿跟您打过照面。”岳秘书话锋一转,矛头直指付宁,“我查了文书,付先生是年初才到本县的,为什么如此青睐此地啊?”
“我是实业部的研究员,在南方建立农事试验场也是部里首肯的,一应申请、批准的文书流程部里都有备案,您可以去查阅。”
“不不不,没有质疑您的意思。”岳秘书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只是对试验场的选址有些好奇。”
付宁也笑着应对,他指了指周围的山,跟岳秘书说,他研究的是玉米,这附近的耕地,只要在平原上的,大都种的是小麦和水稻。
想要研究玉米,再考虑将来推广的玉米品种能种植的环境,肯定只能往山地找。
他也是从南京、芜湖、铜陵一路找上来的,要不是这县里的警察陪着,又赶上梅老爷卖地,他就奔着霍山县去了。
岳秘书边听边点头,“是,我也查了您的名字,在玉米育种这一块儿,您可以说国内的翘楚,所以您这个试验场的安全我们肯定是要上心的。”
“您是怕这个货郎给我灌输了些什么思想吧?”
付宁知道他的目的,干脆拽住线头儿使劲儿一拉,省得他有的没的说一大堆,弯弯绕绕的费劲。
“这当然是考虑的一点点因素,毕竟这帮人渗透能力太强了。”
“他但凡有点儿脑子都不会到我那儿说什么。”
看着岳秘书那愿闻其详的表情,付宁把胳膊抱在胸前,“我那个试验场可挂的的是中美合作的牌子,那儿是有实业部的批文,但有一半儿是归我女婿他们公司的,我女婿是美国人。”
“啊~~~”岳秘书带着恍然大悟的样子,拍了拍手,“那确实是。”
“这个货郎怎么回事?您怎么这么关注他?”
岳秘书有些自得的抬起了下巴,指了指那人头,讲起了自己的功绩。
自从晋冀鲁豫野战军闯进大别山开始,各地的组织都活跃起来了,想发展壮大,给野战军提供后勤保障和兵源。
但是大别山地区作为原来鄂豫皖苏区的中心,这么多年都跟过筛子一样查共党,地下组织的存在本就艰难。
现在情绪一上来,强行冒头,就给了人家抓他们的机会。
“这个货郎本来不在我们已知的名单里,但是他跟好几个要抓的人都有交集,就顺手儿把他也抓回来了。
这一审才发现,他居然是刚从外地回来的,那就得使劲儿挖一挖了,算他命不好,那天上刑的人手重了些,就只能留个脑袋在这儿了!”
岳秘书笑着看向付宁,眼睛里没有笑意,算是探究。
付宁慢慢把嘴角勾起来,也笑着看向他。
“您这是怀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