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本见付宁不信,急匆匆的拉着他往山上跑。
两个人绕了一大圈儿,爬到半山腰后头的山坡上,趴在一块大石头后头往下看。
从这儿正好儿能看到付宁住的院子,院儿里站着两个人,是二香和关玉龙。
离得有点儿远,影影绰绰能听见二香说什么“你怎么打算?”、“……嫌弃我”、“是个寡妇……”
二香抬手杵了关玉龙两拳,转身就要走。
关玉龙本来是低着头不说话,见二香要走,赶紧一伸手拉住她,在她耳朵边上不知道说着什么。
居然有这样的进展?!
付宁看得是津津有味,这是没有瓜子,要不他得掏出一把来,分给保本一半,两个人一块儿磕着看热闹。
就算是啥都没有,他们俩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听到的对话一起变化,那嘴一会儿吃惊得成了圆,一会儿又咧到后脑勺去了。
活脱儿是一对儿吃瓜的仓鼠。
正听得兴起呢,旁边草丛里不知道什么动了一下,几粒小石头叽里咕噜的滚下去了,扰了一对儿小鸳鸯。
关玉龙的耳朵还是挺灵的,嗖的一转身儿,把二香给挡在后头了,“谁?!出来!”
得,仓鼠的瓜掉了。
付宁拉着保本从石头后头探出来,刚想说话,旁边草丛里也站起来两个人。
孙好田和陈保丰。
四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傻笑着看着关玉龙。
二香的脸轰的一下就红透了,站在关玉龙身后,抬腿就踹了他小腿肚子一下,撒丫子就跑了。
关玉龙看着这四个人,没法儿没法儿的。
要是就孙好田和陈保丰,他能上去一顿捶。
要是就赵保本,他也能照屁股一通儿踹。
可是付宁不行啊,差着辈儿呢!
“叔,您说您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似的呢?”
付宁可没不好意思,指了指二香跑走的方向,“还不赶紧追去?”
看着他掉头就走,付三爷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在后头还喊呢。
“商量商量就赶这拨吧,要不咱们这边儿一对儿都没有,你们俩给凑个数儿吧!”
看着关玉龙跑着跑着一个趔趄,山坡上这四个人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既然有这样的好事,自然不能耽误。
付宁第二天问了二香的意见,这婚结不结?
女人一点头,付宁就拍了板。
行,那咱们就预备起来。
关玉龙敢说个“不”字,自己找人把他捆成粽子给二香送过来。
他出门就去找了大力,让他家里帮着操持操持,栓柱和锁柱家的女眷也过来帮忙做了两床新被子。
二香本来是住在付宁院子里的小东屋,现在得搬出来了。
原来放在山神庙小院里的家具,付宁都找出来擦干净了。
张老西儿家旁边还有个两间北房的独院空着,正好儿在付宁家下面一排。
收拾干净了,把家具一摆,新被子往炕上一搁,看着还挺像样的。
等到了腊月初九,拾福峪里张灯结彩,好几家门口都挂了红。
席面设在场院里,那儿够宽敞。
头一天就开始熬油、炸肉、炸豆腐,光是头蹄下水就烀了两锅。
正日子的一大早,大锅里炖着野猪骨头和兔子肉,兔肉太柴没有油腥不好吃,就得这么搭配着炖。
为了去腥,各家都拿出了夏天晒干存的野葱、野蒜,凤英把家里的大酱都搬来了,付宁也翻出了些花椒。
总之,多少年之后有人想起来,都说那天的那锅肉是这辈子吃过的最香的炖肉。
付宁拿出来的白面不多,张老西儿的媳妇照量了半天,决定不做面条了,那家伙不喽得秃噜,还是发面吧,蒸也好、炸也好,出数儿!
她是生怕这点儿白面糟践了,眼瞪眼的看着。
一大早就是油渣山野菜的大团子,绝对的薄皮大馅儿,透过皮儿都快能看见里头的菜了,一只手都拿不了,得双手捧着吃。
等着各家把新媳妇接到场院里来,就在谷仓前头拜天地、拜高堂,夫妻都拜完了,主持流程的老人对着付宁一指,“拜先生!”
诶?拜我干什么?
付宁蹿起来想避开这礼,旁边的人一伸手就把他摁在椅子上了,生生受了新人三拜。
村里人这三个头磕得心甘情愿。
没有付宁,就没有这块儿地方。
没有这块儿地方,就没有这些人现在的日子。
所以这个礼,付宁绝对是受得住的。
礼成之后,新人们有特殊待遇,就是一人一碗白面条,老西儿媳妇亲自擀的,浇上炖肉汤,看得人口水直流。
剩下的人吃烙饼,一斤面八两水,再掺点儿野菜、葱花,就着熬油的锅,一会儿一张。
那饼烙得香,付宁不就菜白嘴儿就吃了一张,撑得他直难受。
三爷在边儿上也说:“家有千顷,不吃热饼;家有万贯,不吃热饭。”
那大锅炖肉分了好几份儿,兑上白菜、萝卜、土豆、炸豆腐,全村人吃了好几顿。
直到锅里最后一滴菜汤都兑水煮了棒子面尕尕儿,这场历时几天的狂欢才画上句号。
野猪身上的大块儿肉付宁都留着呢,按着一家二斤分好了,再加上二斤白面,算是过年的福利。
热闹过去了,日子又平淡了起来。
毕竟大家过的是日子,不是狂欢节。
等到开了春,关玉龙在村里人的撺掇下,带着兄弟又进了一趟山,掏回来两窝小野猪,劁了养在仓库边上。
村里的孩子们天天给它们打点儿草喂着,等着过年的时候杀了猪,每人能多分一口肉。
清明之前,去雁北的柱子和小松回来了一趟,从付宁这儿背了两百斤种子走,说是张君已经在恒山站住脚跟了。
祝心华还让他们俩给带了些药回去。
等到玉米吐穗的时候,付宁立在山尖儿上的信息树倒了!
有人来了!
付宁一边儿指挥着村里人按照演习路线撤,一边儿带着关玉龙他们迂回到了来人的身后。
却没想到,来的是肖远安!
他带着两个人抬着一副担架,急急的顺着山路往拾福峪里跑。
更让付宁没想到的是担架上的人。
他全身都是绷带,眼睛肿得就剩一条缝儿了,费劲的张嘴叫了他一声。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