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付宁也趴着朝下张望,“谁家啊?”
“就那家。”保本指了指山坡底下的一个院子。
这边阳坡住的都是警卫排的家属,不知道凤英看上的是哪家的姑娘。
他俩趴在山坡上,看着老太太从一家出来,亲亲热热的拉着另一个老太太的手,两个人又进了旁边的一个院子。
过了一会儿,一个少年从屋里出来了,蹲在院子中间开始抹眼泪。
“这家啥情况啊?”付宁捅了捅保本。
“您在这儿住了这么多年了,不知道啥情况?”保本很是吃惊。
“开始的时候当然知道,这么多年了,我还能天天屁股后头追着人家看家长里短去,又不是闲的!”
保本暗暗一撇嘴,指着那院子小声儿跟付宁介绍情况。
那家原本三口人,婆婆、大儿媳妇和小儿子,大儿子33年战死了,老人受不了那个打击,那年冬天就没了。
就剩下那个小寡妇苦支扒耶的拉扯小叔子,靠着付宁按月给的粮食,两个人也是肯干的,这孩子算是给拉拔大了。
“那小孩儿多大了?”
“差不多十三吧。”
哦,那是难怪了,正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岁数。
算是个壮劳力吧,还差点儿,可这饭量上来了,光靠着他嫂子,两个人都是吃不饱。
“你爹没了刚一年吧,这么快办喜事儿,行吗?”
“有什么行不行的?我娘说了,这个世道了,哪儿顾得上那么多虚礼,活着就不错了。”
又过了一会儿,两个老太太拉着手儿出来了,后头跟着个年轻的女人,低着头往出送。
蹲在院儿里的少年立马站起来了,想跑到嫂子跟前,可是脚底下又跟生了根似的。
凤英走到他跟前,抱着他肩膀说了几句,又指着他家的方向说了什么。
等两个老太太走了,少年站在嫂子跟前又开始抹眼泪。
那女人摸了摸他的头顶,给他擦了擦脸,带着他回屋了。
“得嘞,你这个嫂子估计是定了。”付宁从草窠子里爬起来,一边儿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儿给这事儿下了个结论。
一老一少遛达着往山下走,保本嘴里一刻不停的给他念叨着村子里的各种事儿。
付宁发觉这孩子是真八卦,估计天天干活儿的时候,这耳朵都跟天线似的竖着。
过了几天,好消息就传出来了,凤英打算腊月里给大儿子办喜事。
她这么一开头儿,阳坡和沟边儿的人家就也有动起来的了。
付宁他们这半山腰倒是没动静儿,这边儿除了二香是一水儿的秃小子,最大的关玉龙三十多了,连苗诚和苗义都三十了。
怎么解决一下呢?
想了好几天,他也没想出个结果来,没办法,他们这个山沟儿里正当年的女人太少了。
发愁归发愁,该干活儿了谁也跑不了。
地里的庄稼成熟了,甭管是阳坡还是沟边儿,不管你原先是当兵的,还是打猎的,都得下地收秋去!
孩子们跟在大人后头捡拾落在地里的豆子,老人们坐在场院里把晾干了的玉米按照品种分类,再把玉米粒剥下来。
地里的秸秆、剥干净的玉米核儿都放在一边儿,这都是要分给各家过冬取暖的。
丰收最是让人喜悦的,不管男女老少,大家伙儿的脸上都是笑呵呵的。
等到冷风一起,各家各户的粮食都分到手了,就开始准备喜事了。
二香和关玉龙他们四个人,一块儿进了一趟深山,猫了半个多月才回来。
不过手里有钢枪,这收获可就不少了。
两头大野猪、十几只兔子、十几只野鸡,还有两头麂子,他们拖不回来还特意回来叫了一趟人。
在场院里堆了个满满当当,引得村里人全都围着来看。
这一年,大家就没有怎么开过荤,现在看着这许多的肉,几家要办事的人家互相通了通气儿,想问问付宁,他们能不能换点儿肉,办事的时候好看呐。
付宁想了想,提了个建议,能不能大家一块儿办,弄个集体婚礼。
实在是现在不敢到山外去大采购,单个儿家里办事都是缺东缺西的,不如大家一块儿凑凑。
也不用走什么随礼,现在谁家有富余东西能随啊?
大家一块儿热闹热闹,也是庆祝庆祝今年丰收。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伙儿的一致同意,主要还是付宁说他出白面,请大家吃喜面和馍馍。
那谁不同意啊?!
白面啊!
早就都忘了什么味儿了!
等人们都欢天喜地的回家了,付宁发现场院的角落里坐着个人。
是小福。
自从他媳妇没了,又跟着到了这里,他就沉默寡言起来了。
干活儿也不是特别出力,但也不是多磨蹭,干什么都提不精神来。
“小福,想什么呢?”付宁坐在他旁边问道。
“先生,干嘛费这么多钱请他们吃饭呢?”
“这不是收成不错嘛,现在活着不容易,总得有点儿盼头儿,哪怕就是盼着吃口白面呢。”
“那帮大肚汉,吃起来就搂不住,咱们本来存的就不多,还不如给我和小苗他们分分,多少能换几个钱。”
付宁看他一眼,就这荒山野岭的,有钱都换不来东西。
但是看着他蔫蔫的样子,还是把这话给咽回去了。
“他们都张罗着娶媳妇成家,苗诚和苗义嘴上不说,眼里也是突突冒火,你呢?不想再找一个?”
小福摇了摇脑袋,“费钱!娶回来还不一定能支蹦几年,万一没了还得费钱烧埋,不划算!”
这账是这么算的?
付宁有心开导开导他,可是小福说完了话,自顾自站起身来,背着手儿往家走,嘴里还来来回回的念叨着“不值当的”。
他是不是有点儿魔怔啊?
为了开解他,付宁连着几天找他聊天,可是总被他避开,一来二去的,付宁也没这个耐性了。
算了,活着就得了!
这几天,村里人都围在场院里收拾猎物,剥皮、剔肉、洗下水。
肥肉单剔出来,得熬油。
皮毛搁在一边儿,有会硝皮子的处理了,付宁给张君做了一套皮护腿。
正干得热火朝天的,保本呱嗒呱嗒跑了进来,趴在他耳朵边儿上说了几句话。
付宁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