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他还觉得挺不可思议的,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认三爷呢?
“现在世道乱了,死的人多了邪气就重!咱家身上血气浓,那玉坠当初在慎刑司不知道沾过多人的血,压得住邪气!”
这话说得付宁脖梗子一凉。
子不语怪力乱神。
可自从得了那玉坠,二香家的小子夜里就没再哭闹过,让付宁也是啧啧称奇。
出了正月没两天,小沈就带着四个年轻人来拾福峪了。
付宁的建议被采纳了,这都是从边区过来跟他学习的学员。
最大的二十五,最小的刚二十。
可惜只有一个学农学的,还是个本科没毕业的,剩下的三个人里,两个学园艺的,一个学果树的。
也算是沾边儿吧。
苗诚和苗义带着他们到地里转了几圈儿,看着付宁严格划分的各种区域,他们也很兴奋。
小沈带走了付宁准备好的种子,也给他带来了晚晚的信。
付晚晚在信里只说了自己一切都好,孩子也好,她这回生了个男孩儿很是活泼,但她工作很多,总觉得照顾起来吃力,就让周博宇带走了。
信的末尾,她让付宁一定注意身体,也希望付闯能平平安安。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付宁把信看了好几遍,珍而重之的收了起来。
从这个春天开始,拾福峪的地里就多了一群年轻人,他们手里拿着本子,跟在付宁身后,不时的记着什么。
制种其实不难,把父本、母本植物确定好了,再按要求混种,从质量最好的果实里再筛选就是了。
但付宁想做的是,把自己的研究理念教给他们。
周博宇走的时候告诉他,这个地方也有可能被发现,那他就得做好准备,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这四个学生就是晨丰三号在西北推广的主力。
不光是带着他们学理论,付宁还让地里的老人们教他们一些种地的窍门,让他们一块儿在地里干活儿。
只有真正体验了农民的生活,他们才能共情这份事业。
等到玉米长起来的时候,山东的运金队伍终于到了。
一共二十个人,分成两队。
一队身上穿着特制的衣服,把黄金都紧紧的缝在前胸后背,任务只有一个:走到陕北。
另一队是陈保丰领头儿,他们是专职护送的。
“我们二队就是一队的盔甲,只要还有一个喘气儿的就必须挡在他们前头!”
这批黄金是从小鬼子的运金车上抢的,从招远顺着渤海的海岸线运出敌人视线之后,才悄悄往内陆运的。
陈保丰说,运金的路线并不是只有一条。
除了他们这条线,山东省委还另有运金路线。
如果有领导经过山东回边区,也会带上一批黄金。
“我们这次也是趟趟路,趁着青纱帐还在,从冀中突过来比较近,走飞狐陉直通雁北,一路上都有根据地,安全性还是高一点。”
陈保丰坐在付宁家的炕头儿上,跟他说着上级的安排,也说着从玲珑金矿往出鼓捣黄金的艰难。
“小鬼子太不是人了!他们抓了劳工就关进矿里,那些矿工被困在矿井里,根本就不让休息。
为了防止夹带,甚至衣服都不让穿,什么保护都没有,好多人两三个月就累死、病死了。”
关文慧到了招远除了完成胶东区分配的任务,还通过金矿工人收集零散黄金和黄色炸药。
为了把中国的黄金留在中国,关玉龙沿着日本人运金的路线走了好几趟,在金矿到龙口港之间找机会炸他们的汽车,从运输车上抢。
吴清更是围着玲珑矿转,现在已经有小矿口的眉目了。
陈保丰越说越兴奋,坐在炕上都是手舞足蹈的,跟他在拾福峪的时候那副蔫哒哒的样子可谓天壤之别。
可他正说到兴头儿上,付宁听见后窗户边儿上“啪嗒”一声儿。
陈保丰立马住了嘴,一翻身到了窗户底下,猛地推开窗户往外看,却是什么都没发现。
“兴许是风刮的。”
听着他的喃喃自语,付宁看了看离着自家后窗还有一段距离的小树。
真的是风吗?
随后几天都是风平浪静,什么异常都没有。
这让本来提着心的付宁不知道该不该放心,难道真的是风?
运金的队伍在这里休息了两天,确认了附近的敌情之后,悄悄的奔着雁北走了。
日子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付宁渐渐的也就把那天的风扔到脑后了。
因为更大的事情来了,随着付宁和他的试验场在陕北挂上了号,晋察冀边区也发现了他这块宝地。
肖远安这只小信鸽带着这边边区热情洋溢的邀请信来了。
“让我去阜平?”
“对,领导们的意思是现在咱们根据地有核心区了,也是要大力开展生产活动的,希望您能过去看看那边的土壤条件,给他们出一个建议。”
其实付宁不去,他也敢说晨丰二号比三号适合河北地区的土壤条件。
但人家这么热情的邀请你,不去是不是就不合适了?
他收拾了一些小的检测仪器,跟着肖远安就出了山沟儿往阜平去。
要说这一路上可是不好走,平原上净是鬼子挖的封锁沟,一个一个的炮楼像脓包一样趴在大地上。
他们只能顺着太行山林深草密的地方往南走,还得避开敌人的据点和扫荡的队伍。
好不容易到了阜平,付宁觉得腿都有点儿走软了。
坐在接待室的桌子边上,主管生产的领导亲自给他倒了杯开水,还很抱歉的跟他说,现在条件有限,不能好好儿的招待他。
他们已经给付宁安排了住处,等休息一天之后,有专人陪着他去看这边的土地。
付宁自然是没什么可说的,人家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干。
等领导走了,接待处的同志要带着他去看看号的房子。
他们正往外走,一个女孩儿迎面跑了过来。
“又来客人了?这回是干什么的?”
付宁的目光落在了女孩儿的两条麻花辫子上,那鞭稍上系着两块小方巾,是特别标准的蝴蝶结,随着女孩儿的动作一跳一跳的。
“你叫什么啊?来干嘛啊?”
听着她这么直白的问话,付宁和肖远安同时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