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长廊下,晚风带着荷香拂面而来。
林深倚在汉白玉栏杆前,漫不经心地望着池中摇曳的倒影:“三弟想说什么?”
林屿站在他身后一步之遥,贪婪地注视着这个鲜活的身影。
月光洒在太子精致的侧脸上,比起前世最后相见时的苍白憔悴,此刻的少年眉眼间还带着未曾褪去的骄纵。
“太子哥哥...”林屿的声音有些发涩,“程颂此人,不可轻信。”
林深闻言轻笑,转过身来。
那双桃花眼里漾着玩味的光:“三弟何时对孤身边的事这般上心了?”
“我...”林屿一时语塞。
他总不能说,前世就是这个太监与外人勾结,在最后关头打开了宫门,将叛军放入。
他深吸一口气,选择了一个最拙劣却最真实的借口:“此人眼神不正。我在边关见过太多人,这样的眼神...绝非善类。”
林深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他当然知道程颂不是善类,这条养不熟的狼崽子,前世确实背叛了原主。
但正是这样的危险,才更有驯服的价值。
“三弟多虑了。”他轻飘飘地带过这个话题,“倒是你,在边关这些日子,辛苦了。”
林屿的心猛地一沉。太子显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也是,如今的程颂表现得太过完美,任谁都难以想象这个事事亲力亲为的贴身太监,日后会做出那般大逆不道之事。
他必须尽快找到证据,在悲剧发生之前,除掉这个隐患。
长廊尽头,程颂静静立在阴影里。
林深撇撇嘴,月光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好了,三弟既无事,那孤先走了。”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和不耐,显然对林屿方才那番没头没尾的“忠告”并未真正放在心上。
林屿喉结滚动,满腔的话语堵在胸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想告诉兄长前路的凶险,想倾诉自己悔恨交加的重生,想立刻手刃那些潜在的威胁……可他终究不善言辞,尤其是在面对这个他亏欠良多、敬若神明又爱入骨髓的兄长时。
最终,他只是笨拙地点了点头,千言万语化作沉默。
林深侧过脸,纤瘦精致的下颌线在月色下划出漂亮的弧度,仿佛玉雕而成。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随口吩咐道:“明天三弟记得来找我。”语气自然,带着兄长对弟弟的寻常使唤,却让林屿心头猛地一跳。
没等林屿回应,林深已转过身,衣袂翻飞,带着一身清冷的檀香,径直离开了长廊。
林屿僵在原地,目光贪婪又痛苦地追随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彻底融入宫殿的阴影之中。
他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弧度,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得发胀。
他好像,永远都在看着他的背影。
无论是前世他决绝地走向高台,还是今生这般寻常的离去。
就连上一世死之前,最后映入眼帘的,也是他冰冷而决绝的背影。那一刻的痛,穿越了生死,至今仍在骨髓里叫嚣。
……
林深独自穿过御花园,夜风拂过,带着花草的清新气息,稍稍驱散了些许酒意。
他正思索着林屿今日异常举动背后的深意,以及齐帝出乎意料放权的意图,突然,从旁里假山的阴影中,猛地伸出一双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大手,以不容抗拒的力道,瞬间将他拉进了假山嶙峋的背面!
“唔!”
林深猝不及防,身体被一股强悍的力量牢牢地抵在了冰冷粗糙的假山石壁上,后背撞得微痛。
假山内部空间逼仄,光线昏暗,仅能借由缝隙透入些许微弱的月光和远处宫殿的灯火,几乎看不清面前人的面容。
但林深几乎在瞬间就知道是谁了。
毕竟,整个大齐,敢对他如此胆大包天、行事如此放肆不顾尊卑的,也只有那么一个蠢家伙!
男人坚实滚烫的身体紧密地贴合着他,将他困在方寸之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敏感的耳廓和颈侧。
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胸腔内心脏有力的搏动。
男人附着在他耳边,像某种大型犬科动物确认所有物般,深深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然后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那笑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带着几分阴森森的狎昵意味。
“殿下怎么不说话?是吓着了,还是……酒喝多了,嗯?” 尾音上扬,带着显而易见的戏谑和某种更深沉的渴望。
林深皱眉,眼底闪过一丝薄怒,被他强行压下的酒意似乎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冒犯而翻涌上来。
他冷声道:“九方铖!以上犯下的狗东西!”
话音未落,他已抬起手,带着风声,干脆利落地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假山后格外清晰。
然而,预想中打脸的触感并未完全传来,手掌心反而传来一种湿漉漉、温热甚至带着一点柔软韧性的怪异触感!
林深眉心猛地一跳,触电般想收回手,手腕却被对方更快地攥住。
九方铖竟在巴掌落下的瞬间,偏头用舌尖舔舐了他的手心!
“你……!” 林深黑着脸,一股混杂着恶心、愤怒和莫名战栗的情绪直冲头顶。这狗东西,简直无法无天!
九方铖却低低地笑了起来,俊美却带着几分野性的脸上顶着那个新鲜的、嫣红的巴掌印,非但不显狼狈,反而更添了几分邪气。
他借着微弱的光线,痴迷地凝视着林深即使在盛怒下也依旧昳丽惊人的面容,哑声道。
“好香啊,殿下……是宫宴的御酒,还是您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