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听得心底发寒,喃喃道:“皇上……皇上的心,也太狠了些……”
“哼!哀家倒是小瞧了他!”
太后眯起眼睛,里面闪烁着怨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原以为他年轻,根基未稳,没想到手段如此老辣果决!”
“这一局,是哀家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母后,这样下去,以后这宫里朝堂,还能有我们母女的立足之地吗?”嘉禾忧心忡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太后猛地抬起头,那双经历过无数风浪的眼睛里,重新凝聚起狠戾决绝的光芒:“哼!他想一手遮天?没那么容易!”
“既然他不肯乖乖听话,做哀家的孝顺儿子,那就别怪哀家心狠手辣,教教他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嘉禾精神一振,连忙凑近低声问道:“母后的意思是……?”
太后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如同毒蛇吐信:“再过几个月,便是大楚每年例行的秋猎大典了。”
嘉禾眼睛一亮,立刻会意,脸上浮现出恶毒而得意的笑容:“是啊……那翠霞山丛林茂密,地势险峻,猛兽成群……倘若圣驾或者哪位王爷、世子,一个‘不小心’遇上了饿极了的猛兽,或是马匹受惊坠下悬崖……那可真真是意外之灾,谁也预料不到啊……”
“收敛些!”
太后低声呵斥,但眼中并无真正责怪,只有更深的算计,“这几个月,都给哀家安分守己,夹起尾巴做人!”
“让驸马,好好‘安排’翠霞山秋猎的护卫、岗哨、以及……那些‘意外’,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是!儿臣明白!”
嘉禾连忙躬身应下,眼中闪烁着兴奋与狠毒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成功的景象。但她随即又想到什么,问道:“母后,那……景枫和镇平王府那边……?”
太后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淬了毒的匕首,冰冷而充满杀意:
“当然是——斩草除根!”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皇帝倚重他们,他们便是皇帝最锋利的爪牙!”
“尤其是那个许言之!这次的事情,难保没有他在背后出谋划策!”
“既然要动手,就不能留下任何后患!趁着这次秋猎,把他们……一并解决!”
御书房内
千丞相、景枫、镇平王许栋安三人并排而立,气氛庄重。
方才在朝堂上应对大齐六皇子的风波虽暂告段落,但每个人心头都清楚,余波未平,更深的暗流正在涌动。
宣帝稳坐于高高的龙椅之上,明黄的龙袍衬得他面容愈发威严。
他目光沉静地扫过下方三位股肱之臣,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龙椅扶手的鎏金龙头浮雕上轻轻摩挲,那冰冷的触感似乎能让他保持绝对的清醒与冷静。
“联姻一事,关乎两国邦交,不容有失。”
宣帝率先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便交由丞相全权处理,务必与大齐使者商定细节,既要显我大楚天威,亦不可过于苛刻,以促成此事为要。”
千凛上前一步,躬身领命,神色肃穆:“臣,遵旨。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
宣帝微微颔首,目光转向一旁沉稳如山的许栋安:“镇平王。”
“臣在。”许栋安声音洪亮,躬身听令。
“四国比试虽已结束,各国使团也将陆续离境,然边境之患,不可不防。”
宣帝语气凝重,“尤其需防有心之人借此前争端,在边关再生事端,试探我大楚虚实。”
“边关防务,你多辛苦些,盯紧各方动向,若有异动,即刻来报,不得有误。”
“臣遵旨!”
许栋安沉声应道,眼中闪过军旅之人特有的锐利与坚定,“陛下放心,只要有臣在一日,必不让边关有失!”
“好。”
宣帝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后的赞许,“那二位爱卿,便各自去安排吧。景枫留下。”
“臣等告退。”
千凛与许栋安齐声应道,再次躬身行礼,随后步履沉稳地退出了御书房,厚重的殿门被内侍缓缓合上。
殿内瞬间只剩下兄弟二人。
方才还维持着帝王威仪的宣帝,在殿门关上的刹那,脸色骤然一沉。
他几乎是立刻抄起手边那方沉甸甸的青龙玉镇纸,看也不看便朝着景枫站的方向猛地扔了过去!
“哎哟!”景枫怪叫一声,反应极快地侧身闪避。
那贵重的镇纸擦着他的衣袖飞过,“嘭”地一声闷响,重重砸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所幸玉石坚硬,未曾碎裂,但声音足以显示掷出者用了多大的力气。
景枫拍着胸口,一脸后怕和夸张的委屈,指着地上的镇纸嚷嚷:
“皇兄!我可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你竟然下此毒手!”
“这要是砸中了,你弟弟我非得头破血流不可!”
“你!”
宣帝被他这混不吝的样子气得额角青筋直跳,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指着他怒道,
“你要不是朕的亲弟弟,朕早就叫人把你拖出去,结结实实打上八十大板了!”
“之前朕是怎么千叮万嘱让你收敛性子的?!你倒好,一个字都没给朕记住!”
“今日在殿上,若非千丞相及时圆场,你还要与那轩辕霁纠缠到几时?”
“口舌之快,能解决国家大事吗?!”
景枫梗着脖子,试图辩解,语气里还带着点不服气:
“哥!这次我可真没主动闯祸啊!”
“是那轩辕霁自己不做人,满嘴喷粪,我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他侮辱我大楚女子,污蔑皇兄你吗?”
“我那是维护皇家颜面,维护国体!”
“维护?你那叫火上浇油!”
宣帝气得来回踱了两步,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你那叫授人以柄!若非……哼!”
他似乎不想再多言,猛地停下脚步,背对着景枫,挥了挥手,声音带着疲惫与不容置疑:
“行了!朕懒得与你多说!你给我滚回你的安王府去,闭门思过!”
“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出府!好好想想何为大局,何为臣子本分!”
景枫看着皇兄挺拔却难掩疲惫的背影,撇了撇嘴,最终还是没再顶撞,只悻悻然地哼了一声:
“哼,走就走!”
说完,他倒也干脆,整理了一下并无需整理的衣袍,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转身,晃晃悠悠地走出了大殿,甚至还顺手替宣帝把虚掩的殿门给带上了,动作随意得仿佛只是离开自家书房。
听着那渐行渐远的、带着点漫不经心意味的脚步声,宣帝缓缓转过身,望着空荡荡的殿门方向,重重地叹了口气,只觉得方才被景枫一气,心口那股郁结之气非但没散,反而更堵得慌了。
他抬手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这皇帝,当得真是……劳心劳力,还得时刻替这个不省心的弟弟收拾烂摊子!
而殿外,走远了的景枫,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慢慢收敛,回头望了一眼威严的御书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光芒,随即又很快被惯有的慵懒笑意覆盖,摇着扇子,优哉游哉地朝着宫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