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霁一听要让他娶这个刚刚还被自己贬斥为“下贱”的女子,顿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勃然变色,厉声拒绝:
“什么?!你们要让本皇子娶这个女人?!绝无可能!”
“你……!”景枫眉毛一竖,刚要开口驳斥,却被千丞相一个隐晦的眼神制止。
千丞相再次上前一步,面对轩辕霁的暴怒,他神色不变,依旧是那副老成持重的模样,但话语间的分量却陡然加重,带着洞悉世事的精明与毫不掩饰的威胁:
“六皇子,如果老臣没有记错,您此次出使我大楚,是主动请命前来的吧?”
他微微一顿,观察着轩辕霁骤然收缩的瞳孔,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
“六皇子志存高远,意在……那万人之巅的宝座。”
“只是,您大齐国内,那些同样对储位虎视眈眈的皇子们,恐怕不会乐见其成吧?”
他声音压低了几分,却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缠绕上轩辕霁最敏感的神经:
“倘若……六皇子您在我大楚宫禁之内,‘擅闯’、‘行为不端’乃至‘意图不明’之类的风声,不小心传回了大齐……届时,六皇子您多年苦心经营,怕是会……得不偿失啊!”
轩辕霁气得浑身发抖,鼻子都快冒出烟来,指着千凛怒吼:“老匹夫!你敢威胁本皇子?!”
千丞相微微躬身,姿态恭敬,语气却毫无退缩:“老夫不敢。老夫只是提醒六皇子,审时度势,权衡利弊。”
他话锋一转,又递出了一颗裹着蜜糖的砒霜:
“再者,六皇子不妨细想,两国联姻,于您而言,也未必是件坏事。”
“您得了我大楚加封的‘公主’为妃,便是得了大楚一份明面上的支持与姻亲关系。”
“这份助力,在您回国之后,面对诸位兄弟时,难道不是一份沉甸甸的筹码吗?”
利弊被如此清晰地摊开在面前,轩辕霁愤怒的眼神中,终于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动摇和挣扎。
他垂下眼眸,脸色阴晴不定。他身后的大齐使臣们也纷纷交头接耳,显然也在快速权衡着其中的利害关系。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这怎么可以!”太后猛地站起身,脸色惨白。
她算计落空,赔了侄女,如今竟还要将她远嫁大齐,这让她如何能接受?“思雪她……”
宣帝冰冷的目光立刻扫了过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打断了她的话:“为何不可以?”
他声音平稳,却带着帝王独有的决断力,“此议可交两国之好,避免兵戈,乃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太后为何反对?”
“可是思雪她……”太后还想争辩,试图保住这枚棋子。
宣帝却不给她任何机会,语气陡然转厉,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母后!王思雪已经失了清白,众目睽睽,人尽皆知!您还想怎样?!”
他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太后,将“亲侄女”三个字咬得极重,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太后心上:
“如今这般安排,给她一个公主尊位,远嫁皇子,已是最好不过的结局!”
“否则,您的亲侄女,要么绞了头发去庙里做姑子,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要么……就只能一根白绫自我了断,全了名节,也全了王家的脸面!”
宣帝身体微微前倾,逼视着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的太后,一字一句地问道:
“母后,您觉得呢?”
“您是要她死,还是要她活着,至少……还能顶着皇子妃的名头?”
这诛心之问,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太后。
她张了张嘴,在宣帝那冰冷的目光和残酷的现实面前,终究是颓然跌坐回凤椅之中,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嘉禾连忙上前扶住了太后,给她顺气。
解决了太后的阻力,宣帝不再看她,转而将目光投向仍在挣扎的轩辕霁,语气恢复了帝王的沉稳与决断:
“六皇子,朕觉得千丞相的建议,尚属可行。”
“既能保全两国的颜面,也能化冲突为合作。”
他给出了最后的通牒,也抛出了最终的台阶:
“倘若你觉得可行,朕立刻休书,与你大齐君主共商此姻亲之好。”
“若你执意不肯……”
轩辕霁的脸色变幻不定,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最终,在那巨大的、他无法承受的压力和那一点点对于“外力支持”的诱惑下,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一个屈辱无比的字:
“……好。”
这一刻,大局已定。
太后宫中
名贵的青花瓷瓶碎片溅了一地,上好的钧窑茶盏最后在地上迸裂,发出刺耳的声响,碎瓷和茶水沿着光洁的金砖地面蜿蜒流淌。
殿内宫娥太监早已屏息垂首,跪伏在地,瑟瑟发抖,无人敢上前收拾这片狼藉。
嘉禾长公主挥退了宫人这才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因盛怒而气喘吁吁、几乎站不稳的太后,将她搀到铺着软垫的凤榻上坐下。
“母后,您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凤体啊。”嘉禾的声音带着讨好与担忧,轻轻为太后抚着后背顺气。
“消气?!你让哀家怎么消气!”太后猛地挥开她的手,胸口剧烈起伏,保养得宜的脸上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
“乾西是干什么吃的!”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怎么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不仅没成事,还、还赔上了思雪!”
她一想到自己精心培养、原本要用来稳固权势的嫡亲侄女就这么毁了,更是心如刀绞,怒火攻心。
“母后,事已至此,再责怪谁也无济于事了。”
嘉禾虽然也心疼小表妹,但更关心自身的利益,“当务之急,是想想法子,看看怎么挽回局面才是。”
“挽回?呵呵!”
太后发出一声凄厉的冷笑,眼中寒光闪烁,“你还看不明白吗?”
“这件事,从头到尾,摆明了就是皇帝做的一个局!”
“他早就看穿了我们的打算,将计就计,甚至可能暗中推波助澜,把大齐那个蠢货牵扯进来,彻底搅乱了哀家的局!”
“如今木已成舟,众目睽睽,我们难道还能去拆穿皇帝,说这本是给他设的套吗?”
“那才是真正的自取其辱,万劫不复!”
嘉禾闻言,脸色也更加难看:“母后,那……那我们难道就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思雪去大齐和亲吗?那丫头以后……”
“不然还能怎么办?!”
太后厉声打断她,语气中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冷酷,“思雪已经失了清白,众目睽睽,人尽皆知!”
“即便不去和亲,她也绝无可能再嫁给皇帝!”
“留在宫里或府里,都只会是一根刺,一个笑话!”
“最后的结果,不是她自己一根白绫了断,就是被家族秘密处置了,全了名节!”
“和亲,至少还能顶着个皇子妃的名头活下去,算是废物利用了!”
“思雪这枚棋子……已经是废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