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山脉,果如其名,凶险暗藏。
参天古木交织如穹,浓墨般的墨绿色树冠密不透风,仅有零星光斑挣扎着穿透枝叶,勉强照亮下方崎岖湿滑的山路。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朽的草木腥气,更深处,隐隐传来令人心悸的兽吼与虫豸嘶鸣,织就一片原始而肃杀的氛围。
林枫、苏月如与石猛三人呈品字形前行,小心翼翼穿梭在密林中。离开据点已逾两日,越是深入山脉腹地,周遭环境便愈发险恶。
“他娘的!这鬼地方鸟不拉屎,瘴气毒虫倒扎堆!”石猛挥动门板般的阔剑,劈断纠缠的荆棘藤蔓,粗声咒骂。他的衣衫已被勾破数道口子,精壮的肌肉上布满细小划痕,却毫不在意。
苏月如一身素雅长裙,在险地中竟纤尘不染。她步履轻盈如林间飘叶,闻言秀眉微蹙,清澈眼眸扫过四周弥漫的淡紫色薄雾,语气凝着一丝凝重:“石大哥慎言。此地诡异,这雾气……绝非寻常。”
林枫走在最前,自打破第一道灵锁后,他的感知已敏锐得惊人。他骤然驻足,深吸一口气,胸口却莫名发闷,脑海中骤然窜出数道杂乱念头——据点的安危、前路的迷茫,甚至还有对强大力量的急切渴望与焦躁。
“这雾有问题,能扰人心神。”林枫沉声道,声音在寂静林间格外清晰。
苏月如上前半步,纤指泛起一缕微不可查的灵光,轻触飘荡的紫雾。那缕灵气竟如水滴入沸油,微微沸腾后便瞬间湮灭。“是‘迷心瘴’。”她语气笃定,美眸中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此地竟孕育着这等奇毒。古籍有载,此瘴非单纯毒气,能引动修行者心底杂念,所谓‘五蕴炽盛,勾动内魔’。吸入越多,执念、恐惧、欲望便会无限放大,最终心神失守,癫狂而亡。”
“五蕴?内魔?”石猛挠了挠头,一脸茫然,“苏姑娘,你说点俺能听懂的!这瘴气咋破?用灵力能逼出去不?”
“强行用灵力抵御,无异于抱薪救火。”苏月如轻轻摇头,“灵力运转越快,吸入瘴气越多,反噬越强。唯有守心定性,外魔不侵,内魔方不起。佛经有云:‘应云何住?云何降伏其心?’便是要在纷扰外境中,寻得心念安住之处,降伏妄动的心猿意马。”
这番话,半是解石猛之惑,半是点醒林枫。她深知林枫天赋异禀,心性却仍需打磨,此次黑风山脉之行,既是任务,亦是修行。
林枫心中一震,低声重复:“降伏其心……”以往修炼,他皆专注于开拓体内密藏、冲击血脉灵锁,对“心性”二字领会不深。此刻身陷迷心瘴,苏月如的话如暮鼓晨钟,瞬间敲醒了他。
他不再以刚猛灵力驱散体内微量瘴气,缓缓闭眼,尝试将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感受气流在鼻尖的起伏,试图忽略那些不断冒头的杂念。
起初极为艰难。担忧、谋划、贪念……种种念头如沸水冒泡,纷至沓来。胸口烦闷感愈发浓重,幻听也悄然浮现——铁教头的呼唤、御龙宗修士的狞笑,交织耳畔。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林枫默念着偶然听闻的口诀,强行压制心头躁动。他回想打破第一道灵锁时的清明与坚定,那是挣脱束缚、掌控自身的力量感。
渐渐地,他寻到了法门。杂念升起时,他不抗拒、不追随,只做旁观者,任其自生自灭。呼吸渐趋绵长平稳,外界的兽吼虫鸣仿佛远遁,紫雾的干扰也弱了许多。他周身似形成一道无形屏障,瘴气仍在,却再难扰动他的心神。
苏月如一直暗中观察,见他脸上挣扎之色渐褪,气息由躁入静,眼中掠过一抹赞赏——此子悟性,果然超凡。
“看来林兄弟找对门路了!”石猛虽不懂其中关窍,却也看出林枫已然适应,嘿嘿一笑,“咱抓紧赶路,早点找到‘黯星花’,早点离开这鬼地方!”
林枫睁眼,眸中一片清明,焦躁尽散。他向苏月如微微颔首致谢,这番“降伏其心”的初体验,虽只是入门,却让他对修行有了全新认知:力量固然重要,掌控力量的心,或许更为关键。
“走。”林枫言简意赅,再次迈步。这一次,他的步伐愈发稳健,心神如淬炼后的精钢,在危机四伏的山脉中愈发坚定。
三人继续深入,迷心瘴愈发浓郁,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凭感知摸索前行。林枫以刚打磨出的定力保持清醒,为小队指引方向;石猛则全力运转气血,阔剑狂舞,硬生生在荆棘瘴气中劈出一条通路。
不知行过多久,前方浓瘴忽然稀薄,隐约传来潺潺流水声。“穿过这片区域,前面似有山谷。”林枫感知最锐,率先提醒。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出浓瘴之际,异变陡生!
“吼——!”
一声饱含暴虐的咆哮自侧前方炸响,伴随着地面剧烈震颤,一头体型庞大、形似猎豹却覆满暗紫色鳞片、双眼赤红的龙兽,猛地从瘴气中扑出,直取队伍正中的苏月如!这龙兽显然长期受迷心瘴侵蚀,早已彻底癫狂,只剩纯粹的杀戮本能。
“小心!”石猛怒吼着挥剑横扫,试图阻拦。
但林枫的动作更快!
龙兽扑出的刹那,始终保持高度警惕的他已然动身。心境如古井无波,龙兽扑击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映照在他脑海。脚下步伐一错,身形如鬼魅横移,恰好挡在苏月如身前。
他未选择硬撼,右手并指如剑,开源之力如细剑般凝聚指尖,精准捕捉到龙兽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间隙,稳稳点在其额间鳞片的破绽处。
“噗!”
轻响过后,开源之力透体而入。癫狂的龙兽浑身剧震,发出一声痛苦哀嚎,冲势戛然而止,重重摔落在地,抽搐两下便没了声息。
整个过程电光火石,林枫的动作行云流水,时机把握妙到毫巅。
石猛举着阔剑瞪大了眼:“乖乖……林兄弟,你这也太利索了!”
苏月如望着林枫收指而立的身影,美眸中异彩连连。她看得真切,这一指不仅是实力与眼力的体现,更是心境沉稳的最佳证明——在迷心瘴与突袭的双重干扰下,能如此冷静果断,这份定力已然远超同辈。
林枫缓缓吐出口浊气,感受着内心依旧稳固的平静,对“降伏其心”的理解又深了一层。他看向龙兽来处,沉声道:“这龙兽从山谷方向逃出,看来我们找对了地方。前方山谷,既是‘黯星花’的生长之地,也必定凶险更甚。”
三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凝重与决然。稍作调整后,便向着水声传来的山谷方向,愈发谨慎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