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堂静心室内,陈默盘膝而坐,周身笼罩在一层淡金色的氤氲药雾之中,精纯的生机之力源源不断地渗入他受损的经脉、骨骼、内腑,修复着与黑袍长老一战后留下的严重创伤。冷月师姐留下的丹药皆是珍品,药力温和而磅礴,短短三日,他断裂的骨骼已初步接续,破损的经脉也修复了七七八八,干涸的真元重新在宽阔坚韧的经脉中缓缓流淌,虽然依旧稀薄,却带着勃勃生机。只是神识的损耗与精血的亏损,非短期可复,需要长时间的温养。
第四日,陈默自觉已能行动无碍,便不再耽搁,辞别刑堂执事,驾驭着略显黯淡的遁光,返回了月华峰观星阁。
观星阁依旧灵气氤氲,静室安然,但陈默的心境却与往日不同。经历了生死搏杀、阴谋算计,见识了星宫高层的权衡与制衡,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在这等庞大宗门中立足,仅有天赋与实力远远不够,还需有足够的分量与筹码。而星辰塔第七层的修炼机会,便是提升自身分量、夯实道基的绝佳契机。
他并未急于立刻前往星辰塔,而是花费了整整十日时间,在静室中闭关不出。一方面是继续疗养神识,稳固刚刚恢复的修为根基,另一方面,则是借助“逻辑道域”与“量天尺”,反复复盘与黑袍长老的生死一战,尤其是最后关头,以精血神魂强行催动量天尺模拟“星辰寂灭”意境,干扰对方心神的经历。
那一瞬间,并非法术,亦非法宝威能,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触及法则意境的精神冲击,是在生死压迫下,对“星辰逻辑道”更深层理解的本能爆发。
“星辰寂灭……是终结,亦是新生。是轨迹的崩塌,是秩序的溃散,但溃散之后,是否意味着新秩序的诞生?如同星核崩灭,化为星尘,又孕育新星……”陈默沉浸在推演中,混沌色的眼眸中倒映着星辰生灭的虚影。逻辑道域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将那一瞬间的感悟,与“星辰度量衡”的传承、《星辰大道总纲》的记载,以及自身过往对“轨迹切割”、“微缩星璇”、“星轨剑阵”的运用,相互印证,融会贯通。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触摸到了某种屏障。并非修为境界的瓶颈,而是对“道”的理解与应用层次的瓶颈。“逻辑道域”目前更偏向于辅助、解析、推演,虽有攻防之能,但更多依赖对已有力量的精密掌控。而“星辰寂灭”的意境,似乎揭示了一条新路——将逻辑与秩序的力量,从“操控”层面,提升到“影响、甚至定义局部规则”的层面!
“若能构建一个以我意志为主导、以逻辑为法则、以星辰为基底的微型‘领域’,在这领域内,我言出法随,我意即秩序……”一个大胆的念头在陈默心中萌芽。这已非简单的法术或神通,而是触及“法域”乃至“道域”雏形的范畴!通常唯有元婴期修士初步明悟自身道路,才能开始尝试构建。
“我虽未至元婴,但‘逻辑道域’本质特殊,或许可以提前尝试构建雏形……”陈默眼中光芒越来越亮。若能成功,他的实力将发生质的飞跃,在金丹期便拥有类似“领域”的能力,其意义不言而喻!
十日后,陈默出关。他气息依旧有些虚弱,但眼神却更加深邃明亮,仿佛容纳了整片星海。他已初步理清了思路,接下来,便需要借助星辰塔第七层那精纯无比、蕴含道韵的星辰之力,来实践、验证、乃至完成这关键的一步!
星辰塔,第七层入口。
这是一扇高约三丈、通体由星光凝聚而成的光门,静静悬浮在星辰塔第六层与第七层之间的虚空夹缝中。门前,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枯槁、身着朴素灰袍的老者盘膝而坐,气息晦涩如渊,赫然是一位元婴期的守塔长老。
“弟子陈默,奉令入第七层修炼三日。”陈默恭敬递上真传令牌与冷月师姐赐予的通行符诏。
灰袍老者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目光在陈默身上扫过,尤其是在他手中那枚符诏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讶异,随即恢复古井无波:“第七层,非元婴不可入。其内星辰之力已非灵力,而是蕴含一缕星辰本源道则,威压浩瀚,心志不坚、根基不稳者,入之必伤。三日,是你极限,好自为之。”
说完,他袖袍一挥,光门荡漾,缓缓开启一道缝隙。一股远比下方六层精纯、浩瀚、古老、仿佛来自宇宙洪荒的星辰气息,如同潮水般涌出,让陈默浑身一震,金丹都不由自主地加速旋转起来!
“谢长老提点。”陈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迈步踏入光门。
一步踏入,恍如隔世。
第七层内,并非如陈默想象中那般是实体的塔楼空间,而是一片无垠的星空!脚下是虚空,头顶是宇宙,四面八方皆是缓缓旋转、明灭不定的璀璨星辰!没有上下左右之分,没有时间流逝之感,只有无处不在、浓郁到化为液态的星辰精华,以及那弥漫在整个空间中的、玄奥莫测的星辰法则道韵!
这里的压力,大得难以想象!每一缕星辰精华都重若千钧,每一丝道韵都仿佛能压垮山岳!陈默感觉自身渺小如尘埃,仿佛随时会被这浩瀚的星海吞噬、同化!若非他金丹已铸就九纹,根基扎实,又初步领悟了一丝星辰寂灭的意境,恐怕刚一进来就会被压垮。
“好恐怖的星辰威压!好精纯的本源道则!”陈默心中震撼,随即升起狂喜。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修炼圣地!在这里,他的“星辰逻辑道”必将得到前所未有的滋养与升华!
他强忍着不适,运转功法,缓缓适应着这里的压力。同时,逻辑道域全力展开,小心翼翼地感知、解析着周围无所不在的星辰法则波动。
【环境分析:星辰本源浓度:极高(下层百倍以上)。星辰道则活跃度:极强。空间结构:非稳定态,存在多重维度折叠。时间流速:与外界比例约 3:1(塔内三日,外界一日)。重力:无序变化,方向随机。】
【警告:道则威压过强,逻辑道域解析负荷超载!强行解析将导致神识损伤!建议:以自身道基为引,被动感悟,循序渐进。】
【发现可吸收能量:星辰本源精华(极度精纯,可滋养金丹,强化神魂,淬炼肉身)。发现可解析道则碎片:星辰轨迹、引力、坍缩、新生、寂灭……(碎片化,需自行整合领悟)。】
“时间流速3:1?外界一日,塔内三日?这……”陈默又惊又喜,这意味着他实际拥有九日的修炼时间!而且,这里的道则虽然狂暴混乱,难以直接解析,但那种原始的、无拘无束的星辰意境,却正是他构筑“逻辑法域”雏形的最佳蓝本!
“不能贪多,先从稳定自身,吸收星辰精华开始。”陈默沉下心神,不再强行用逻辑道域去“理解”那些浩瀚道则,而是放开身心,如同海绵般,贪婪地吸收着周围浓郁到极致的星辰本源精华。
嗡——!
他丹田内的九纹金丹仿佛活了过来,自发旋转,散发出强烈的吸力。海量的星辰精华如同百川归海,涌入他的体内,冲刷着经脉,滋养着金丹,修复着暗伤,淬炼着肉身。他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壮大,甚至比受伤前更加凝实、精纯!
仅仅半日,他损耗的精血与神识便恢复了大半,修为更是稳固在了金丹初期巅峰,只差一个契机,便能突破至金丹中期!
“星辰精华,果然神妙!”陈默精神大振。但这还远远不够,他的目标,是借助这里的星辰道则,尝试构建“逻辑法域”雏形!
“法域,乃是自身之道,对天地法则的初步驾驭与具现。我的道,是逻辑,是秩序,是星辰的度量与轨迹的推演……”陈默心念沉入识海,混沌色的逻辑核心缓缓旋转,与外界无处不在的星辰道韵产生着微妙的共鸣。量天尺悬浮在侧,散发出朦胧的光辉,仿佛在引导着什么。
他开始尝试,以逻辑核心为中枢,以量天尺为标尺,以自身对星辰之道的领悟为骨架,小心翼翼地调动、梳理、整合着周围那些混乱而原始的星辰道则碎片。
这不是简单的吸收炼化,而是在“编织”法则!是将外界的无序,纳入自身的秩序框架!
起初,进展极慢。那些星辰道则碎片桀骜不驯,彼此冲突,极难调和。陈默的神识消耗巨大,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但他没有放弃,逻辑道域全开,如同最精密的织机,不断地分析、拆解、重组。他将“轨迹”的碎片,编织成法域的空间结构;将“引力”的碎片,化作法域的束缚之力;将“寂灭”与“新生”的意境,融入法域的攻防转换……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而漫长的过程,如同在湍急的星河中搭建一座精密的水晶宫殿,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甚至遭受反噬。
一日、两日、三日(塔内时间)……
陈默的心神完全沉浸其中,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他的气息时而暴涨,时而萎靡,体表甚至浮现出细密的裂纹,有星光从中渗出,那是法则冲突导致的肉身损伤。但他眼神始终清明,逻辑道域的运转未曾有丝毫紊乱。
终于,在第四日(塔内),当外界星辰精华被他吸收了海量,自身对星辰道则的理解达到某个临界点时——
嗡!
以他为中心,方圆三丈之内,混乱的星辰精华骤然一滞,随即开始以一种玄奥的、充满韵律的方式缓缓流转!不再是杂乱无章,而是遵循着某种特定的、充满理性美感的轨迹!这片区域的重力,不再无序变化,而是恒定指向陈默的脚下;游离的星光,不再漫无目的地飘散,而是凝聚成一道道微缩的、遵循特定数理模型的星轨,环绕着他旋转;甚至那狂暴的星辰道韵,在这片区域内也变得温顺、有序,隐隐与陈默的呼吸、心跳产生共鸣!
逻辑法域·雏形,成了!
虽然只有区区三丈范围,虽然结构还很脆弱,虽然对道则的的“编织”与“定义”还极为粗浅,但这确确实实,是一个领域的雏形!一个以逻辑为核心,以星辰为基石的,独属于陈默的逻辑法域!
在这三丈法域之内,陈默感觉自身与天地星辰的联系前所未有的紧密,对力量的掌控精细入微,仿佛成了这片微小星空的主宰!他甚至能隐隐感觉到,自己可以小幅“修改”这片区域内的某些基础规则,比如重力方向、能量流动速度、乃至光线的折射!虽然消耗巨大,且范围极小,但这已足够惊人!
“成了!”陈默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喜悦。这一步踏出,他的“星辰逻辑道”才真正算是登堂入室,有了与那些顶尖天骄、甚至元婴初期修士短暂抗衡的资格!
他心念一动,法域收敛,三丈空间恢复原状。但那种掌控感,已深深烙印在他心中。
“法域初成,需稳固。剩下的时间,便用来夯实根基,冲击金丹中期!”陈默目光坚定,再次沉入修炼。
在“逻辑法域”的辅助下,他吸收星辰精华、感悟道则碎片的效率提升了数倍!金丹愈发凝实璀璨,表面的九道道纹愈发清晰,隐隐有第十道虚纹开始孕育!他的神识在星辰精华与道则的滋养下,不仅完全恢复,更是壮大了许多,已稳稳踏入了金丹中期水准!
当外界三日(塔内九日)期满,光门再次开启时,陈默缓缓睁开了双眼。
眸中混沌星璇缓缓旋转,深邃如宇宙,仿佛能倒映出周天星辰的轨迹。他周身气息沉凝如渊,虽未突破至金丹中期,但距离那层隔膜,已只剩薄薄一层!更重要的是,他丹田之内,那枚九纹金丹周围,隐约多了一层极淡的、仿佛由无数细密符文与星轨构成的混沌色光环,那便是“逻辑法域”的雏形在体内的显化!
守塔的灰袍老者在他踏出光门的刹那,浑浊的眼眸中精光一闪,深深看了陈默一眼,缓缓吐出两个字:“不错。”
能得到这位深不可测的守塔长老一声“不错”的评价,已是极高的赞誉。
陈默躬身一礼,转身离去。步伐沉稳,气息内敛,但整个人的气质,已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少了几分锐气,多了几分深邃与莫测。
当他走出星辰塔,沐浴在外界阳光下时,立刻感觉到,整个星宫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紧张与肃杀,往来弟子行色匆匆,低声议论着什么。
“陈师兄!”柳晴早已在塔外等候,见他出来,连忙迎上,低声道,“您总算出来了!出大事了!”
“何事?”陈默神色平静。
“天工阁刘熔一案,牵扯出了更大的风波!”柳晴语速极快,带着一丝惊悸,“刑堂顺藤摸瓜,查到了外事堂一位副堂主,以及……天枢峰一位闭关的太上长老身上!虽然那两位都‘意外’陨落或外出未归,死无对证,但线索指向明确!宫主震怒,下令彻查与千机盟勾结之事,牵连甚广!天枢峰、外事堂,乃至器殿、阵殿,都有高层被带走调查!现在宫内人心惶惶,暗流汹涌!”
陈默目光微凝,果然,盖子捂不住,风暴还是刮起来了。只是没想到,会如此激烈。
“还有,”柳晴压低了声音,眼中带着一丝兴奋与敬畏,“因为此事,宫主与诸位太上长老商议后决定,提前召开‘真传大比’!时间就定在一个月后!据说,此次大比,不仅关乎真传排名与资源分配,更将决定进入‘星陨秘境’的资格!而那星陨秘境,据说是上古星宫的一处试炼之地,百年一开,其中机缘无数,甚至有凝结元婴的契机!”
“真传大比,提前了?星陨秘境?”陈默眼中精光一闪。风暴之中,亦是机遇!这大比,来得正是时候!
“另外,”柳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赵罡的族兄,天枢峰真传赵罡,已放出话来,要在真传大比上,与您……了结恩怨。他……他已突破至金丹后期了。”
陈默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金丹后期?赵罡?正好,就拿你来试试我这新悟的“逻辑法域”,究竟有几分火候!
他抬头,望向天枢峰的方向,混沌色的眼眸中,战意缓缓升腾。
一个月后,真传大比,星陨秘境资格争夺战!这潭被搅浑的水,是时候,由他来澄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