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紧急,并没有给荣誉第一旅太多的整训时间。
军政部的命令来得急迫,却又含糊其辞。
“荣誉第一旅即刻开拔,驰援武汉前线,暂归战区预备队序列。”
没有具体方向,没有明确任务,仿佛只是将这四千刚恢复些元气的士兵,投入那个巨大的、正在疯狂吞噬生命的战争绞肉机中。
顾沉舟命令部队迅速集结。
四千官兵,带着新补充的装备和尚未完全褪去的疲惫,登上了开往前线的军列。
车轮滚滚,沿途所见,尽是向后撤离的难民和向前开进的部队,空气中弥漫着焦灼与不安。
抵达前线指挥部所在地,眼前的景象更是让顾沉舟心头沉重。
作战地图上,代表日军的蓝色箭头如同数条毒蛇,从不同方向狠狠噬咬着武汉外围防线。
参谋军官语速飞快地介绍着危局:
“长江南岸,薛岳长官的第1兵团在万家岭一带正与孤军深入的日军第106师团血战,虽包围其一部,但战斗极其惨烈!”
“瑞昌方向,张发奎长官的第2兵团正硬抗日军第9师团和波田支队主力,压力巨大!”
“长江北岸,李品仙长官的第4兵团在广济至田家镇一线与日军第6师团反复拉锯,田家镇要塞岌岌可危!”
“大别山北麓,宋希濂军长率第71军在富金山死守,阻击日军第13师团;张自忠将军的第59军在潢川血战日军第10师团!”
处处烽火,处处告急!
任何一处防线被突破,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导致武汉门户洞开。
巨大的压力仿佛实质般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方志行看着地图上那些岌岌可危的红色防线,眉头紧锁:“旅座,战区长官部让我们充当预备队,但看这情形,哪里都需要预备队!我们这四千人,投到任何一处,恐怕都像是往滚开的油锅里滴入一滴水,瞬间就被消耗殆尽。我们该去哪里?”
营帐内,所有军官的目光都聚焦在顾沉舟身上。
他站在地图前,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地图上划过那些激烈交火的区域,最终,却停在了一个看似相对平静的地方。
安徽滁县。
“我们哪里都不去。”
顾沉舟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
众军官皆是一愣。
顾沉舟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滁县的位置,目光锐利如鹰:“我们这四千人,放在正面战场,确实是杯水车薪,改变不了大局。被动防守,等着被鬼子调动,疲于奔命,最终也只能填进某个绞肉机里。”
顾沉舟猛地抬起头,扫视着部下们:“所以,我决定,抛弃固守待援的狭隘思维,主动出击!专打鬼子的七寸,打他最疼、最要命的地方!”
“你们看这里,安徽滁县!”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这里是日军后方一个重要的物资中转和补给节点,囤积了大量向前线输送的弹药、粮秣!更重要的是——”
顾沉舟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根据我们特务营冒死传回的确切情报,日军华中派遣军在此秘密设立了一座野战毒气工厂!专门生产‘红筒’(呕吐性毒气)、‘黄弹’(糜烂性毒气)这类灭绝人性的化学武器!”
帐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知道鬼子使用毒气的残忍,富池口、田家镇,多少弟兄不是死在枪炮下,而是窒息、溃烂在毒烟之中。
“如果我们能捣毁这个毒气工厂,切断这条补给线,”顾沉舟的声音激昂起来,“那比我们这四千人填进正面战场任何一个缺口,作用都要大得多!鬼子没了毒气弹,正面战场的弟兄们就能少死多少人?!这对整个武汉会战的战局,将是何等有力的支援!”
方志行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其中巨大的战略价值:“旅座高见!这是攻其必救,打其要害!一旦成功,不仅削弱日军进攻能力,更能极大鼓舞我军士气!”
“对!”顾沉舟一拳砸在地图上,“我们就像一根钉子,要狠狠楔进鬼子的软肋!让他首尾不能相顾!”
他看向众人,眼神灼灼:“此战,风险极大!深入敌后,孤立无援,一旦暴露,就是四面合围,九死一生!但为了武汉,为了前线数十万将士,这个险,值得冒!也必须冒!”
“你们,敢不敢跟我去捅这个马蜂窝?!”
“敢!”
“旅座!干他娘的!”
“捣毁毒气厂,为死难的弟兄报仇!”
军官们群情激愤,低吼道。
一种不同于被动防守的昂扬斗志,在营帐内弥漫开来。
“好!”顾沉舟沉声道,“立刻制定详细作战计划!特务营先行出发,摸清滁县敌情、工厂位置、守备兵力、进出路线!全旅轻装简从,只携带必要武器和爆破器材!行动绝对保密!”
“是!”
命令下达,荣誉第一旅这台战争机器,立刻从预备队的待命状态,切换成了出击的利剑模式。
目标——滁县,日军的毒瘤与命门!
顾沉舟走到帐外,望向东南方向。
那里是滁县,也是未知的险境。
但他知道,真正的军人,不应只知固守,更要敢于在绝境中,向敌人最致命的地方,挥出反击的铁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