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的金砖被晨雨打湿,泛着冷硬的光,殿外的铜狮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像蹲守的巨兽。文武百官按品级分列两侧,朝服的下摆垂在金砖上,无人敢多动一下 —— 今日议事的主题是北境封赏,空气里早飘着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息,连檐角滴落的雨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皇帝萧景琰坐在龙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扫过阶下 —— 左侧前列的户部尚书李嵩,袖口还沾着晨起的露水,却已微微挺直脊背,显然是早有准备;右侧的禁军统领周烈,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眉头紧锁,时不时瞟向李嵩,眼里藏着不满。皇帝心里清楚,今日这场议事,注定不会平静。
“诸位爱卿,” 皇帝的声音打破沉寂,透过雨幕,在大殿里回荡,“北境捷报已传遍京城,萧天奕擒玄夜、获神机弩图纸,还识破天权教阴谋,功不可没。今日召你们来,就是要商议对北境的封赏事宜,有话直说,不必藏着掖着。”
话音刚落,李嵩立刻出列,躬身道:“陛下,臣有话要说。萧天奕虽擒获玄夜,却耗时三月,耗粮三十万石,代价过大,算不得‘大功’。且那神机弩图纸来历不明,难保不是萧天奕伪造,意图骗取封赏;更甚者,他在北境擅自扩军五千,如今手握重兵,若再重赏,恐生尾大不掉之患,还请陛下三思!”
这番话一出,保守派官员纷纷附和:“李尚书所言极是!北境本就是苦寒之地,没必要投入过多粮草兵力!”“萧天奕久居北境,与军中将领过从甚密,再赏兵权,恐对朝廷不利!” 议论声像潮水般涌起,殿内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周烈猛地踏出一步,佩剑的剑鞘撞在金砖上,发出 “当” 的脆响,压下了议论声:“陛下!李尚书此言差矣!玄夜流窜北境五年,朝廷派了三任守将都未能剿灭,萧天奕仅用三月就将其擒获,还截获北蛮物资,守护了边境百姓,这怎么不是大功?至于扩军,臣刚收到北境密报,上月北蛮苏木余党率两千骑兵袭扰黑风口,若不是萧天奕提前扩军设防,黑风口早已失守,届时受损的何止三十万石粮草!”
他从怀中掏出一份战报,双手举起:“这是黑风口戍边士兵的亲笔战报,上面详细记录了北蛮入侵的时间、人数,还有我军的伤亡情况,陛下可查验!” 内侍立刻上前接过战报,呈给皇帝。皇帝翻开一看,上面的字迹潦草却清晰,还沾着淡淡的血渍,显然是在激战中写下的。
李嵩脸色微变,却依旧不肯退让:“战报可伪造,谁知道是不是萧天奕故意安排的‘假入侵’?至于神机弩图纸,工部尚未验证,岂能凭他一面之词就信以为真?”
“李尚书是觉得工部的工匠都是饭桶吗?” 工部尚书张启元突然开口,手里捧着一个木盒,快步走到殿中,打开盒子 —— 里面是一把缩小版的神机弩模型,弩臂上的层压纹路清晰可见,箭匣里还装着三支小木箭。“陛下,臣已带工部工匠连夜研究图纸,按比例制作了这个模型,此弩的连发功能、射程都与图纸描述一致,绝非伪造!”
他拿起模型,扣动扳机,“咻” 的一声,小木箭精准射中殿柱上的雕花,力道十足。“陛下请看,此弩的扳机回弹装置比普通弩机更灵活,箭匣的弹簧片力度刚好,能自动推送箭支,这等工艺,绝非萧天奕能凭空捏造!”
保守派官员们看着射在柱上的木箭,议论声渐渐小了下去。李嵩却仍不死心,又道:“就算图纸是真,战功是实,可萧天奕手握北境大半兵权,再赏下去,岂不是让他成为北境的‘土皇帝’?朝廷的政令,还能传到北境吗?”
这话戳中了皇帝的顾虑,他眉头微蹙,手指敲击扶手的速度加快了几分。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的通报:“陛下,北境参军卫峥奉召入京,现已到殿外,请求觐见!”
皇帝眼睛一亮:“宣他进来!”
卫峥一身风尘仆仆的劲装,腰间悬着北境军的令牌,快步走进殿中,单膝跪地:“臣卫峥,叩见陛下!” 他刚从北境赶来,脸上还带着旅途的疲惫,却依旧腰杆挺直。
“卫峥,你是萧天奕的心腹,朕问你,萧天奕在北境的所作所为,是否如李尚书所言,有拥兵自重之嫌?” 皇帝问道。
卫峥抬头,声音坚定:“陛下明察!萧将军在北境三年,始终以朝廷为重,所扩之军均登记在册,粮草收支也有明细,从未私吞一分一毫。此次狼山之战,萧将军身先士卒,手臂被毒箭射中,却仍坚持指挥,士兵们都看在眼里,若不是他深得军心,怎能在短时间内平定残党?”
他从怀中掏出一本账册,双手奉上:“这是北境军近一年的粮草收支账册,每一笔都有经手人的签字,还有扩军的名册,上面记录了士兵的籍贯、家世,陛下可查验,若有一笔虚假,臣愿以死谢罪!”
皇帝接过账册,翻开一看,里面的记录详细清晰,每一页都盖着北境军的印章,还有地方官员的签字确认。他心里的顾虑渐渐消散,看向李嵩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满。
这时,礼部尚书王彦 —— 太后派的核心官员,也出列道:“陛下,臣有一言。北境乃大靖屏障,萧天奕是守护屏障的良将,若因其功高而猜忌,寒了将士的心,日后谁还愿为朝廷戍边?且此次捷报已让北境民心凝聚,百姓们都称萧天奕为‘北境守护神’,此时重赏,不仅是奖励萧天奕,更是向天下昭示朝廷赏罚分明,让百姓安心,让将士归心。”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李尚书担心的‘政令不通’,臣倒觉得多虑。萧将军的夫人林玥,在北境推行新政,修桥铺路、开设粥棚,深得民心,且她始终主张‘军政分离’,萧将军主军事,她主民生,两人相辅相成,从未有过逾越之举。臣以为,这样的组合,才是北境之福,朝廷之福!”
这番话既肯定了萧天奕的忠诚,又提到了林玥的新政,打消了皇帝对 “军政独揽” 的担忧。保守派官员们再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纷纷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李嵩脸色惨白,双手微微颤抖 —— 他没想到卫峥会带来账册,更没想到张启元会当场演示神机弩模型,自己精心准备的质疑,竟被一一戳破。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皇帝冷冷的目光打断。
“李爱卿,” 皇帝的声音里带着怒意,“今日议事,你处处针对萧天奕,质疑战功、否定图纸,甚至怀疑将士们的流血牺牲,你是觉得朝廷的将士都不如你会算计吗?北境将士在前线拼命,你在京城安享太平,却还想抹黑他们的功绩,你的心,是被猪油蒙了吗?”
李嵩 “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抵着金砖:“陛下息怒!臣…… 臣只是担心朝廷安危,并非有意抹黑将士……”
“担心朝廷安危,就该多想想如何支持北境,如何应对天权教,而不是在这里挑拨离间!” 皇帝打断他,语气转厉,“即日起,免去你户部尚书之职,调任江南赈灾副使,去江南看看流民的疾苦,好好反省反省!”
李嵩浑身一颤,再也说不出话,只能连连磕头谢恩。保守派官员们见状,更是噤若寒蝉,再也不敢有半句异议。
皇帝站起身,目光扫过殿内的文武百官,声音威严:“萧天奕平定北境,功在社稷,朕决意重赏!封萧天奕为‘北境兵马大元帅’,总领北方所有兵马,拥有战时自主决断权;封林玥为‘北境经略使’,全权处理北境民生、经济、医疗等政务,允许他们在北境推行新政,所需粮草、军械,朝廷优先供应!”
“陛下圣明!” 文武百官齐声跪拜,声音震得殿檐的雨水都微微晃动。周烈、张启元、卫峥等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保守派官员们则低着头,不敢抬头看皇帝的眼睛。
皇帝看着跪拜的百官,心里清楚,这场朝堂博弈不仅是对北境封赏的决断,更是对朝堂派系的敲打。他要让所有人知道,朝廷需要的是能办实事、护百姓的官员,不是只会勾心斗角、挑拨离间的小人。
“卫峥,” 皇帝看向仍跪在地上的卫峥,“你一路辛苦,先下去休息,明日朕再召你,详细询问北境的情况和天权教的阴谋。”
“臣遵旨!” 卫峥叩谢后,起身退出殿外。
雨渐渐停了,阳光透过殿窗,洒在金砖上,驱散了潮湿的寒意。皇帝走下龙椅,走到殿中,看着柱上那支小木箭,眼神坚定 —— 他相信,有萧天奕和林玥守护北境,有周烈、张启元这样的忠臣辅佐,无论天权教的阴谋多隐蔽,北蛮的威胁多强大,大靖都能一一化解,迎来真正的太平盛世。
内侍省总管连忙上前:“陛下,是否即刻拟写圣旨,送往北境?”
皇帝点头:“用最快的速度,八百里加急,务必让萧天奕和林玥尽快收到朕的旨意!告诉他们,朕等着他们在北境开创一番新景象!”
“遵旨!” 总管躬身退下,开始筹备圣旨。
太和殿内,百官陆续退去,周烈和张启元走在最后,两人相视一笑 —— 这场博弈,他们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