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奕阁的密室里,风箱轻推,烛火骤然拔高,将案上摊开的京畿地图映得透亮。墨色线条勾勒出天坛的轮廓,红、黄、蓝三色标记密密麻麻铺在纸上——红色圈定着玉真人的势力范围,天机阁刺客、北蛮骑兵与内廷眼线的位置一目了然;黄色标注着己方部署,凤卫、太医院护卫与城防军的动线清晰可循;蓝色则点出密道入口、毒药检测点与信号传递塔,每一笔都浸着决战前的沉凝。
林玥指尖按在“天坛东侧山谷”的红圈上,指腹蹭过纸面凸起的墨迹,声音里带着几分审慎:“暗统领,凤卫追踪三日,当真确认北蛮密使会带三千骑兵藏在此处?”
暗三躬身回话,玄色劲装裹着他如铁的肩背,眼底是常年执掌暗卫的锐利:“回王妃,属下的人跟着北蛮密使查了三夜,他们与玉真人的约定已摸清——祭典行至‘祈福献香’时,骑兵从山谷冲出来,和天机阁刺客一起控住祭坛。”
萧天奕拿起银笔,在山谷西侧画了道流畅的弧线,笔尖划过地图时带起细微的纸响:“赵磊会带五百城防军守在这里,用拒马桩拦路,再备上轰天雷堵死退路。我的旧部会扮成上山砍柴的百姓,提前在谷里埋好引火油,只要骑兵敢进,就点火封谷。”
“引火油得用桐油混硫磺。”林玥接过话头,指尖在地图上的天坛区域轻轻点了点,“我让太医院的药工试过,这种配比方子燃点低、火势猛,既能困住骑兵,又伤不到祭坛上的宗室和文官。祭典上来的人多,不能让无辜者受惊。”
张太医这时从药箱里取出个瓷瓶,放在地图旁,瓶内淡紫色的药液泛着细碎的光,像揉进了星子:“这是最后一炉解药,用长公主的凤钗粉末做引。附子炮制去了毒,雪莲汁液滋阴,再加上人参固本,正好能压下金蚕蛊的燥烈。明日祭典前,臣会让太医院的护卫扮成侍从,把解药藏在祭坛的祈福鼎下,陛下要是蛊毒发作,伸手就能拿到。”
“皇帝那边得多留个心眼。”林玥拿起瓷瓶,指尖触到瓶壁的凉意,眉头微蹙,“昨日他吃了假仙丹,戒断反应轻了些,却还说心口发闷。明日祭典上,要是玉真人逼他当众服真丹,我们得立刻动手。李院判已经联络了十位文官,只要我们把证据摆出来,他们就会联名奏请废黜被蛊毒控制的君主,按先帝遗诏行事。”
暗三这时从怀中取出枚墨玉印,印面刻着“慈宁宫印”,放在林玥面前的案上:“太后娘娘说,凤卫五百人都扮成宫女、太监混进天坛侍从里了。明日祭典,要是看到祭坛东侧举黄旗,就立刻控住李公公那些内廷眼线;要是听到三声钟响,就护着太后和陛下撤去偏殿。”
“信号得接好,不能出岔子。”萧天奕拿起张密信,递给众人传阅,信纸边缘还带着折痕,“这是暗三截获的,是玉真人写给玄清的,上面说要让刘太医在祈福香里加三倍迷魂散。林玥,明日你跟着陛下上祭坛,得趁机查香烛——用甘草汁涂在银簪上,要是香里有迷魂散,银簪会变蓝。”
林玥把密函折好藏进怀中,指尖按了按衣襟确认稳妥:“我会带半夏一起去,她药箱里藏了解迷散,是用绿豆和甘草熬的汤药,有人中招的话,灌下去就能缓解。另外,我让太医院的人提前把清心玉露分给宗室和文官了,既能安神,又能防着迷魂散,算双保险。”
“还有天机阁的刺客。”追云这时走进密室,手里拿着张画着黑衣人的图纸,纸上的墨痕还没全干,“属下审了之前抓的刺客,他们招了——明日会有三百人扮成乐师,带着短刀混进天坛。我的人会扮成杂役,提前在乐师的乐器里放细针,针上涂了麻沸散,只要他们拨动琴弦,就会被扎伤,半个时辰内浑身发麻,动不了手。”
计划渐渐周全,萧天奕却忽然指着地图上“天坛密道”的标记,眉峰微挑:“这条密道是先帝修的应急通道,没几个人知道。玉真人会不会派心腹从这里潜进去,直接对陛下动手?”
“属下已经派了二十名凤卫高手守在密道出口。”暗三立刻回话,语气笃定,“都是擅长缩骨功的暗卫,能在密道里伏击。另外,密道入口在三清殿后,我们让太医院的人以洒药驱虫为由,在入口处撒了追踪粉——只要有人进去,粉粒就会粘在衣袍上,在太阳下显淡绿色,一眼就能认出来。”
“追踪粉是用松烟混孔雀石粉末做的。”林玥补充道,指尖轻轻摩挲着案边的瓷瓶,“孔雀石是太医院秘藏的药材,遇着汗液会变色,既不引人怀疑,又能精准追踪。”
最后,众人围着地图站定,把最终流程一一确认清楚:辰时三刻,旧部、城防军、凤卫各自到位,太医院护卫把解药送进祭坛;巳时一刻,皇帝登坛祭天,林玥跟着在旁检查祈福香;巳时三刻,要是玉真人逼皇帝服真丹,林玥就拿出证据,同时举黄旗、敲钟发信号,凤卫动手控内廷眼线,旧部和城防军合围;要是皇帝被控制,张太医带护卫抢人,北蛮骑兵绕路的话,斥候就放信鸽通知赵磊。
任务分配完时,密室的烛火已有些昏暗,灯花积了长长的一截。众人陆续退出去,脚步声渐远,最后只剩下林玥和萧天奕。萧天奕走到她身边,伸手拂去她发间沾着的炭灰——方才标注地图时,她不小心蹭到了指尖的墨,灰黑色的痕迹粘在鬓边,看着有些狼狈。
“明日你在祭坛上,千万小心。”他的声音比平日低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软意,“玉真人要是狗急跳墙,肯定会先对你动手。”
林玥抬头,撞进他眼底的暖意,忽然笑了,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袖口:“你在谷外点火,不也一样危险?我让半夏给你备了止血散和护心镜,护心镜藏在你劲装里,能挡短刀和箭矢。”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个小巧的锦囊,里面是晒干的桂花,香气淡而清透,“这是前日在寿安宫摘的桂花,能安神,你要是在谷外觉得心慌,就闻闻。”
萧天奕接过锦囊,指尖捏着干燥的花瓣,忽然伸手把她揽进怀中。密室的烛火映着两人的影子,落在地图上,把红色的“敌人标记”层层裹住。“等这事了了,”他在她耳边轻声说,气息拂过她的发顶,“我带你去北境看草原,那里的桂花比宫里的香,还有你想看的战马。”
“好。”林玥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心里的紧张渐渐散了,“我们还要给长公主立块碑,告诉她,她的冤屈终于能洗清了。”
窗外的天慢慢亮了,晨光透过窗棂的缝隙照进来,落在案上的瓷瓶和解药上,也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天坛的方向隐隐传来晨钟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像在为即将到来的决战倒计时。
而此刻的三清殿里,玉真人正对着铜镜,用朱砂在额头画镇邪符,笔尖划过皮肤时留下鲜红的痕迹。玄清站在一旁,手里捧着件紫色道袍,上面绣着北斗七星,金线在灯下闪着冷光——这是他准备在摄政国师大典上穿的袍子。
“师父,”玄清的声音发颤,指尖攥着袍角,“我们的人都到位了,北蛮密使也说,明日肯定会准时出兵。”
玉真人睁开眼,镜中的自己眼神阴鸷,嘴角勾起抹冷笑:“林玥和萧天奕以为能掌控一切?真是痴心妄想。明日祭典上,只要陛下服下真丹,就会彻底变成傀儡;北蛮骑兵一冲进天坛,那些宗室和文官只会跪地求饶。到时候,这大燕的江山,就都是我们的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每一步算计,都早已被天奕阁密室里的“内外夹击计划”层层拆破。凤卫的刀藏在宫女的袖中,旧部的枪架在山谷的林间,太医院的解药候在祭坛之下——只待明日晨光乍现,就会把他的叛国阴谋,彻底碾碎在天坛的香火与钟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