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苑的晨雾还没散,耳房里就传来轻微的 “窸窣” 声。林玥蹲在陶缸前,指尖轻轻拂过盖在培养皿上的棉布,昨晚新接种的霉菌还没明显变化,她却忍不住反复查看 —— 毕竟前两次杂菌污染的阴影还在,连指尖都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又在盯着看?” 萧天奕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新鲜的麦麸和一小罐蔗糖,“半夏说你天不亮就起来了,早饭都没吃。” 他走近时,林玥才发现他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想来昨夜也没睡安稳,定是记挂着培养皿的情况。
“怕再出问题,” 林玥直起身,膝盖有些发麻,萧天奕伸手扶了她一把,掌心的温热透过劲装传来,让她瞬间稳住身形,“杂菌太顽固,这次要是再失败,军营里的伤兵就等不起了。” 说话间,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追云的声音紧跟着响起:“王爷!王妃!军营的战马出事了!”
两人对视一眼,快步往外走。刚到营门口,就看见几个马夫围着一匹棕红色战马急得团团转 —— 那战马的左前腿缠着渗血的布条,布条下隐约露出溃烂的伤口,脓液顺着马蹄滴在地上,泛着黑紫色,战马疼得不住刨地,鼻息粗重。“是腐骨毒,” 马夫见他们来,哭丧着脸道,“昨天还只是个小伤口,今早一看就烂成这样,兽医说没救了……”
林玥蹲下身,小心解开布条,一股浓重的腐臭味扑面而来。伤口深可见骨,边缘的皮肉已经发黑,轻轻一碰,战马就发出痛苦的嘶鸣。她抬头看向萧天奕,眼神带着坚定:“用战马做实验吧,验证霉菌提取液的疗效。”
萧天奕没有丝毫犹豫:“你需要什么,我立刻让人准备。” 他转头对追云吩咐:“再牵两匹同样感染腐骨毒的战马过来,分三个棚栏养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又对半夏道:“去耳房把培养好的霉菌提取液拿来,再带些干净的棉布和烈酒。”
实验的准备在紧锣密鼓中展开。林玥将战马分为三组:第一组用霉菌提取液涂抹伤口,第二组用太医院送来的传统金疮药,第三组不做任何处理。她蹲在第一匹战马前,手里拿着个琉璃瓶,里面装着淡绿色的提取液 —— 那是今早刚从培养皿中过滤提纯的,带着淡淡的麦麸清香,与腐骨毒的恶臭形成鲜明对比。
“得先清理伤口,” 林玥拿起沾了烈酒的棉布,刚要擦拭,战马忽然不安地扭动起来。萧天奕立刻上前,一手按住战马的脖颈,一手轻抚它的鬃毛,声音放得极柔:“别怕,很快就好。” 不知是他的语气起了作用,还是战马感受到了安抚,竟真的渐渐安静下来。林玥趁机快速清理伤口,将提取液均匀地涂在溃烂处,再用干净的棉布轻轻包扎好。
“每天换一次药,记录伤口变化,” 林玥起身时,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萧天奕递过一块帕子,指尖不经意蹭过她的脸颊,“我让半夏和马夫轮流盯着,你不用总跑过来。” 她接过帕子擦汗,却摇了摇头:“还是我亲自来,数据得记准确。”
接下来的三天,林玥几乎泡在了马棚和耳房间。每天清晨,她都会先去查看三组战马的情况,用炭笔在纸上详细记录:“第一组,伤口边缘肿胀消退,有淡粉色新肉长出”“第二组,溃烂速度减缓,但仍有脓液”“第三组,伤口扩大,蔓延至膝盖”。萧天奕只要处理完军务,就会过来帮她,有时是帮着固定战马,有时是替她整理记录纸,两人配合得愈发默契。
第二天傍晚,太医院派来的监院太医李默忽然找上门。他听说林玥用 “霉菌治病”,特意从京城赶来,一进马棚就皱着眉:“林医令,用霉菌这种污秽之物涂伤口,简直是胡闹!要是战马死了,你担得起责任吗?”
林玥正给第一组战马换药,闻言动作未停,指着伤口道:“太医请看,这匹战马三天前伤口深可见骨,现在已经开始结痂,这就是提取液的效果。” 李默凑过去一看,果然见伤口边缘结着淡红色的痂,与他印象中腐骨毒 “越治越烂” 的情况截然不同,却仍嘴硬:“不过是碰巧罢了,万一其他战马出事呢?”
“没有万一,” 萧天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刚从军营回来,玄色披风上还沾着尘土,“本王已经让人查过,这霉菌提取液在北境民间早有零星应用,只是没人系统提纯。林医令的实验严谨,数据详实,轮不到你质疑。” 他走到林玥身边,伸手将她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带着不容错辨的维护,“若是太医觉得不妥,大可回去向陛下禀报,本王为林医令担保。”
李默被噎得说不出话,看着萧天奕眼底的冷意,只能悻悻地哼了一声:“但愿林医令别砸了太医院的招牌。” 说罢,甩袖而去。
林玥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王爷刚才的样子,像极了护崽的狼。” 萧天奕也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你本就该被护着。” 两人并肩站在马棚前,夕阳透过栅栏洒进来,落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连空气中的马粪味,似乎都变得不那么刺鼻了。
第三天清晨,实验结果彻底出来了。第一组战马的伤口已经完全结痂,轻轻一碰,战马也不再嘶鸣;第二组战马的伤口虽不再溃烂,却仍红肿,没有新肉长出;第三组战马的伤口已经蔓延到大腿,奄奄一息。马夫们围着第一组战马,啧啧称奇:“没想到这淡绿色的水这么管用,比金疮药强十倍!”
林玥拿着记录纸,快步走到萧天奕的军帐。他正在看北境地图,见她进来,立刻放下图纸:“成了?” 她用力点头,将记录纸递过去:“你看,提取液的疗效完全没问题,接下来可以尝试用在人身上了!”
萧天奕接过纸,目光扫过上面的字迹,嘴角不自觉上扬:“我就知道你能行。”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动作轻柔却坚定:“辛苦你了,这三天没睡好几个时辰。” 林玥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硝烟味,忽然觉得所有的疲惫都值得了:“能救伤兵,这点累不算什么。”
军帐外传来半夏的声音:“王爷,王妃,李太医又来啦,还带了几个太医院的医官,说要亲眼看看战马的情况!” 林玥和萧天奕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萧天奕松开她,伸手替她理了理劲装的衣领:“走,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医术。”
两人走出军帐时,李默正带着几个医官站在马棚外,神色带着几分怀疑。当他们看到第一组战马精神抖擞地甩着尾巴,伤口结痂完好,而第三组战马奄奄一息时,所有人都惊呆了。一个老医官忍不住走上前,轻轻摸了摸结痂的伤口,喃喃道:“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
李默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看着林玥,终是没说出反驳的话。萧天奕适时开口:“既然疗效已证,本王决定,立刻扩大霉菌培养规模,将提取液命名为‘护生露’,优先供应伤兵营。林医令,后续的生产调度,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