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的朱漆大门被撞开时,林玥几乎是被追云半扶半拖着进来的。两人身上的衣袍早已被鲜血浸透,暗红的血珠顺着衣摆滴落,在青石板路上拖出两道蜿蜒的痕迹,像极了他们方才在城郊密林中,从伏兵刀下逃出来时踩过的血路。
“快…… 扶我去药库。” 林玥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左肩上的箭伤还在渗血,箭杆虽已被追云折断,箭头却仍嵌在骨缝里,每走一步都牵扯着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怀里还紧紧攥着一个染血的布包,里面是刚从太医院借来的《毒经》抄本 —— 本是为查萧天奕腿疾的 “玄冰煞” 而来,却没料到刚出皇城就遭遇埋伏。
追云的情况比她更糟。他的右腹被短刀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浸透了玄色劲装,脸色白得像纸,却仍死死咬着牙,将林玥的重量更多地扛在自己身上:“王妃…… 别慌,属下…… 还撑得住。” 话音刚落,他就猛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黑血 —— 刀上竟淬了毒。
府里的丫鬟仆妇们见此情景,都吓得慌作一团,有的躲在柱子后发抖,有的想上前帮忙却不敢靠近。半夏是第一个冲过来的,她手里还端着刚熬好的汤药,见两人浑身是血,药碗 “哐当” 一声摔在地上,滚烫的药汁溅了一地:“王妃!追云侍卫!你们这是怎么了?”
“别管这些,” 林玥强撑着推开半夏,目光扫过庭院,“快…… 去药库把我上次熬的解毒汤拿来,再备上银针、烈酒、干净的纱布!追云中了毒,耽误不得!”
半夏这才回过神,连滚带爬地往药库跑。林玥则被追云扶着,一步步挪向就近的偏殿 —— 那里宽敞,便于处理伤口。偏殿的门刚推开,林玥就再也撑不住,顺着门框滑坐在地,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前的碎发。她看着追云也踉跄着扶住桌角,气息越来越弱,连忙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倒出两粒褐色的药丸,塞进追云嘴里:“这是…… 清心解毒丸,能暂时压制毒性,撑到解毒汤来。”
追云艰难地咽下药丸,靠在桌腿上喘息,目光却仍警惕地盯着门外:“王妃…… 方才的伏兵,穿着…… 禁军的衣甲,却用的是天机阁的弯刀…… 定是有人故意…… 嫁祸。”
林玥的心猛地一沉。禁军的衣甲、天机阁的兵器,这两种本该毫无关联的东西凑在一起,显然是精心设计的陷阱。她刚从太医院出来,就遭遇埋伏,若不是追云拼死护着她,恐怕早已成了刀下亡魂。可对方费这么大劲,仅仅是想杀她吗?还是…… 有更深的图谋?
就在这时,庭院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太监尖锐的呼喊:“圣旨到 —— 靖王妃林玥接旨!”
林玥和追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愕。这个时辰,宫里怎么会突然传旨?而且是直接点名让她接旨?
不等她起身,一群身着黄衣的内廷侍卫就簇拥着传旨太监走进来。太监手里捧着明黄色的圣旨,脸上没有丝毫温度,目光扫过地上的血迹和狼狈的两人,嘴角勾起一抹讥讽:“林玥接旨吧,陛下有令,宣你即刻入宫。”
林玥扶着门框,勉强站起身,左肩的剧痛让她忍不住皱眉:“公公,臣妇刚遭遇埋伏,身受重伤,恐怕…… 无法即刻入宫。还请公公回禀陛下,容臣妇处理完伤口,再去领旨。”
“哼,重伤?” 太监冷笑一声,上前一步,猛地甩开圣旨,“林玥,你别装了!陛下接到密报,说你昨夜潜入国库,盗取传国玉玺,还意图行刺太子!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
“什么?!” 林玥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盗宝行刺?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她昨夜一直在靖王府整理药材,连府门都没出过,怎么可能潜入国库、行刺太子?
追云也急了,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毒性发作,又重重摔回地上:“公公!你胡说!王妃昨夜从未出过府,定是有人…… 有人故意构陷!”
“构陷?” 太监瞥了他一眼,语气更加傲慢,“陛下的密报岂会有假?国库的守卫亲眼看到你家王妃穿着夜行衣进出,太子殿下的寝宫也搜出了带有你家王妃印记的匕首!现在陛下有旨,命你即刻入宫对质,若敢抗旨,就将你和这护卫一并拿下,打入天牢!”
林玥看着太监手中的圣旨,又看了看地上气息奄奄的追云,心里瞬间清明 —— 这根本不是传旨,而是来抓人的!对方先是设埋伏想杀她,没成功,就立刻抛出 “盗宝行刺” 的罪名,想借皇帝的手除掉她。而幕后黑手,不用想也知道,定是一直视她为眼中钉的静贵妃,或是与静贵妃勾结的天机阁!
“公公,” 林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臣妇确实身受重伤,无法行走。若公公强行带我入宫,路上若有不测,或是耽误了救治追云侍卫的性命,公公担待得起吗?” 她故意提高声音,让庭院里的丫鬟仆妇都能听到,“而且,臣妇是靖王的王妃,若要抓我,也需靖王点头。如今靖王不在府中,还请公公稍等片刻,待臣妇派人通知靖王回府,再一同入宫领旨。”
太监显然没料到林玥会如此强硬,愣了一下,随即又蛮横起来:“靖王?陛下的旨意,岂容靖王置喙?我看你就是故意拖延,想趁机通风报信!来人啊,把她给我绑了!”
侍卫们立刻上前,就要动手。就在这时,庭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管家焦急的呼喊:“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
林玥心中一松,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转头望去,只见萧天奕骑着乌骓马,快步走进庭院。他穿着一身玄色劲装,显然是刚从外面赶回,脸上带着几分风尘,看到庭院里的侍卫和地上的血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们在干什么?”
传旨太监见萧天奕回来,气焰顿时矮了半截,却还是强撑着举起圣旨:“靖王殿下,陛下有旨,林玥盗取国库玉玺、意图行刺太子,命老奴带她入宫对质。”
萧天奕的目光落在林玥渗血的肩头和追云发黑的嘴唇上,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林玥身边,伸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冷得像冰:“我王妃昨夜一直在府中,从未踏出府门半步,何来盗宝行刺一说?你说人证物证俱在,敢问人证是谁?物证在哪?”
太监被问得哑口无言,支支吾吾地说:“这…… 这是陛下的密报,老奴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 萧天奕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在场的侍卫,“我靖王府的人,岂容你们随意绑走?陛下若真要对质,也该等我王妃伤势好转,派钦差来府中问询,而非派你们这些人,带着刀枪,像抓犯人一样来拿人!”
他的声音带着北境战神的威严,侍卫们都吓得不敢上前,连传旨太监都往后退了一步。萧天奕扶着林玥,对管家吩咐:“快,把追云侍卫抬进偏殿,再让半夏把解毒汤拿来!另外,去账房取五十两银子,给公公和各位侍卫,就当是辛苦费,让他们先回宫,告诉陛下,等我王妃伤势稳定,我自会带她入宫领旨。”
管家连忙应下,取了银子递过去。传旨太监看着萧天奕冷冽的眼神,又看了看地上重伤的追云和林玥,知道今日是带不走人了,只能接过银子,悻悻地说:“既然殿下这么说,老奴就先回宫复命。但殿下需记住,陛下的耐心是有限的,还请殿下尽快带林玥入宫。”
说完,他带着侍卫们匆匆离开,仿佛多待一刻就会有危险。庭院里的人都散去后,萧天奕才低头看向林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伤势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还好,” 林玥靠在他怀里,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伤口的疼痛也愈发清晰,“左肩有箭伤,追云中了毒,需要尽快处理。”
萧天奕点了点头,弯腰抱起林玥,快步走进偏殿。半夏已经把解毒汤和医疗器械准备好了,见他们进来,连忙上前帮忙。偏殿里,烛火摇曳,萧天奕看着林玥忍着剧痛,用银针为追云针灸排毒,看着她额角的汗滴落在染血的纱布上,眼底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 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骨子里却有着常人没有的坚韧和勇气。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对她的怀疑和戒备,或许都是多余的。在这场波谲云诡的宫廷斗争中,她或许真的能成为他的助力,甚至…… 成为他可以信任的人。
林玥专注地为追云处理伤口,没有注意到萧天奕的目光。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 一定要尽快查清是谁设下的陷阱,洗清自己的冤屈,否则,不仅她会遭殃,整个靖王府都会被牵连。而这场阴谋的背后,或许还隐藏着更大的秘密,关乎萧天奕的腿疾,甚至关乎整个大燕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