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樱花树下的笔迹
周砚把白玉笛从石缝里拔出来时,笛身的血渍已经冻成了暗红色。血水顺着字的刻痕往下淌,像极了晚秋当初受伤时渗血的伤口。救援队的队员在旁边铲雪,铁铲碰撞冻土的声响里,他突然听见笛孔里传来一阵极轻的嗡鸣——像是有人在吹一个没按住的泛音。
周队,发现个本子。队员递过来个湿透的牛皮本,封面上印着半朵樱花。周砚翻开时,结冰的纸页簌簌掉渣,却在中间几页停住了手:晚秋的字迹在雪水里晕成了蓝黑色,却能看清3月12日,遇见小笛子几个字,旁边画着支歪歪扭扭的短笛,笛尾缠着根红绳。
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那个扎马尾的女孩举着支断笛冲进哨所:我叫林小满,我哥的笛子断了,你能修吗?当时晚秋正在给笛身缠红绳,抬头时睫毛上还沾着木屑:断了才好,重新开个孔,能吹出新风。
一、未写完的画
沈青把笔记本摊在暖气片上烘着,纸页卷曲的边缘慢慢舒展开。最后一页的简笔画渐渐清晰:举笛子的女孩扎着马尾,背画板的少年背着个画夹,叼棒棒糖的小孩正踮脚够树上的樱花。她忽然想起去年晚秋带过三个孩子来仓库——扎马尾的女孩总抢晚秋的工具刀,背画板的男孩总在画里添一只白猫,最小的那个总含着棒棒糖,说要把樱花画成彩色的。
这是林小满、阿哲和小石头。沈青摸着画里的红绳,突然摸到纸页背面有硬物硌手。拆开才发现,夹层里藏着半块樱花形状的糖,糖纸已经和纸页粘在一起,甜腻的香气混着墨味飘出来。
窗外的樱花树抽芽时,周砚带着笛子去找林小满。女孩正在废品站拆旧自行车,看见笛子突然红了眼:我哥的笛子断了,她明明说能修好的......周砚把笛子递过去,红绳在风里晃了晃:她给你留了个新孔,你吹吹看。
笛声刚起,废品站的白猫突然跳上男孩的画夹。阿哲正在画樱花树,笔尖顿了顿,纸上的白猫突然多了条红绳尾巴。远处,小石头举着彩色蜡笔跑过来,鞋上还沾着棒棒糖的糖渣:青姐说,晚姐姐在糖里藏了话。
二、血月夜里的猫
血月升到头顶时,沈青在仓库发现了阿哲的画。画里的白猫眼睛是红色的,树下埋着支笛子,旁边写着3月12日,白猫叼走了红绳。她突然想起晚秋失踪前一天,曾笑着说:阿哲的猫总偷我笛子上的红绳,说不定是想帮我留记号呢。
周砚带着队员在樱花树下挖了半米深,铁锹突然碰到硬物。是个铁皮盒,里面装着支新笛子,笛尾缠着半截红绳,旁边的纸条上写着:新孔在第三和第四之间,能吹《樱花谣》。林小满试着吹了吹,笛声刚起,阿哲的画里突然落下片彩色樱花,正落在小石头的棒棒糖上。
她知道我们会来。周砚摸着笛身的新孔,突然发现内侧刻着个字,笔画里嵌着点糖渣。远处,小石头举着蜡笔欢呼:是彩色的!他手里的棒棒糖不知何时变成了樱花色,糖纸在月光下闪着光。
三、樱花味的风
沈青给孩子们讲守墓人的故事时,总在结尾加一句:她们会变成风回来。这天讲到一半,阿哲突然指着窗外:白猫!一只白猫正叼着红绳往树上爬,红绳末端系着张纸条,上面是晚秋的字迹:阿哲的画该添只风筝了,小石头的棒棒糖该换草莓味了,小满的笛子该调个音了。
林小满突然抓起笛子往废品站跑,周砚跟着过去时,看见她正在给旧自行车装铃铛。她教过我,铃铛响一声,就是她在说。铃铛声刚落,阿哲的画被风吹到树下,纸上的樱花突然染上了粉色。小石头举着草莓味的棒棒糖,突然指着天空:看!晚姐姐的糖在发光!
血月渐渐淡了,天边泛起鱼肚白。沈青把笔记本最后的空白页撕下来,递给三个孩子:她没画完,你们接着画吧。林小满在马尾上系了段红绳,阿哲给白猫添了对翅膀,小石头把棒棒糖涂成了彩虹色。
周砚看着樱花树抽出新枝,突然发现笛身的红绳在风里打着结,像个字。远处,沈青的声音飘过来:孩子们说,要把画埋在树下,等明年樱花长出来,晚姐姐就能看见新颜色了。
四、风里的红绳
樱花全开那天,仓库的白猫生下了三只小猫。林小满给最胖的那只系上红绳,阿哲的画里多了三只小猫,小石头把彩色樱花贴满了仓库的墙。周砚把铁皮盒里的笛子立在樱花树下,红绳被风吹得缠上了新抽的枝条。
沈青翻开笔记本,新的字迹已经添了上去:举笛子的女孩身边多了只白猫,背画板的少年画里的风筝正飞向樱花树,叼棒棒糖的小孩手里的糖变成了彩色。她忽然看见纸页边缘有行新写的字,是林小满的笔迹:晚姐姐说,断了的笛子能吹新风,就像落了的樱花能结新果。
笛声再次响起时,樱花花瓣落在笛子上。周砚突然明白,晚秋刻在笛身的字,从来不是困住谁的枷锁。就像此刻,红绳缠着新枝,白猫叼着彩笔,孩子们的笑声混着笛声飘向远处——那里,新的樱花正在酝酿着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