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这才注意到,她那只手的尾指指甲上,竟涂着一点极艳丽的蔻丹,红得如同刚凝固的血珠。
在满室男装赌徒中,这一点艳红显得如此突兀而妖异。
染着蔻丹的指尖,如同索命的判官笔,带着令人心悸的优雅和冷酷,缓缓抬起,越过面如死灰的沈殊,精准地指向他身后那个已经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账房先生。
“人头嘛,脏手。”沈璃的声音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不如换点别的。就用你沈大少爷身边这三条……忠心耿耿的狗舌头来抵吧。”
账房先生“噗通”一声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沈璃的目光如同冰锥,钉在账房先生那张涕泪横流的脸上,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把舌头吐干净了……把你们伙同盐商,亏空盐税的那三十万两白银的去向,一五一十地‘吐’出来。或许……”她的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地上那卷盐场地契,“还能填上点窟窿,给沈大少爷留个体面?嗯?”
“三十万两……盐税……”账房先生如遭重锤,魂飞魄散!
巨大的恐惧让他彻底崩溃,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捂自己怀里的东西,仿佛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然而这一动作,却让一本用油纸包裹、藏得极其严实的小册子,从他因瘫软而松垮的衣襟里“簌簌”滑落出来,“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油纸散开一角,露出里面密密麻麻记载着人名、银两数额、日期的字迹。
而最刺眼的,莫过于册子末尾,那个用朱砂印泥钤盖的、小小的、却无比清晰的私印——
一个篆体的“槿”字!
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痛了在场所有有眼力见的人的眼球!那是虞槿的私印!
“赢了老子的地契,还想吞老子的人?!还想割老子的舌头?!沈璃!你这个贱人!老子跟你拼了!!”
沈殊的理智在巨大的恐惧、羞辱和看到虞槿私印暴露的惊骇中彻底崩断!
他双眼赤红如血,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用尽全身力气,双臂猛地掀起面前沉重的赌桌!
“轰隆——!!!”
巨大的红木赌桌被狂暴的力量掀翻!
桌面上的骰盅、筹码、银票、酒壶杯盏如同天女散花般朝着四面八方飞溅!
人群发出惊恐的尖叫,抱头鼠窜!
就在这木屑纷飞、杯盘狼藉、一片混乱的刹那——
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撕裂风暴的魔龙,无声无息却又带着压倒性的存在感,骤然出现在翻飞的木屑与四溅的酒液之间!
玄金色的蟒纹在破碎的烛光下流转着冰冷的光泽,一只穿着同色系蟒纹云靴的脚,精准而冷酷地踏下,不偏不倚,正正踩在几颗飞溅到半空、即将落地的骰子上!
坚硬的靴底瞬间将它们碾成了齑粉!
与此同时,一只骨节分明、蕴含着可怕力量的手,如同铁钳般凭空探出!
快!准!狠!
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一把扼住了正因掀桌而身体前倾的沈璃的咽喉!
那冰凉的手指,正正抵在她为了伪装而贴上的假喉结上!
巨大的力量将她整个人猛地向后掼去!
“砰”的一声闷响,沈璃的后背重重撞在另一张尚未倾倒的赌台边缘,坚硬的红木棱角硌得她生疼,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破碎的杯盏在她脚边叮当作响。
浓烈的、冷冽的、带着龙涎香与淡淡血腥气的男性气息瞬间将她完全笼罩。
萧隐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无法逾越的山岳,将她死死压制在赌台与他冰冷的胸膛之间。
他微微俯身,玄色的蟒袍袖口几乎拂过她的脸颊,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深渊,倒映着她因撞击而略显苍白的脸和那双瞬间燃起怒火的眸子。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却像淬了冰的刀锋,贴着那枚假喉结,清晰地钻进她的耳蜗:
“闹够了?赢够了吗?”
他捏着她假喉结的手指微微用力,带着一种狎昵又充满威胁的意味,“沈大‘少爷’?”
最后一个称呼,被他刻意加重,充满了嘲弄。
随即,他宽大的玄色蟒袖如同垂天之翼,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一拂,竟是将她整个上半身都裹挟进那带着他体温和凛冽气息的衣袍之中,隔绝了外界的混乱与窥探。
“地契赢了,舌头也割了,这场闹剧该收场了。” 他的薄唇几乎贴上她冰凉的耳廓,灼热的气息喷吐,“现在……该赌你了。”
被骤然压制在赌台与男人胸膛之间的逼仄空间里,浓烈的男性气息和冰冷的威胁感非但没有让沈璃退缩,反而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她骨子里的桀骜与反抗!
后背的疼痛和咽喉被扼的窒息感让她眼中寒芒暴涨!
“赌我?”沈璃的声音从假喉结下挤出,带着一丝被压迫的沙哑,却充满了挑衅的锋芒,“王爷好大的胃口!只怕你……赌不起!”
话音未落,她蓄势待发的身体骤然发力!
被压制在赌台边缘的右腿猛地屈膝上顶,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撞向萧隐紧贴着她小腹的腰侧!
这一下又快又狠,角度刁钻,是纯粹的搏杀技巧!
萧隐似乎早有预料,扼住她咽喉的手瞬间松开,改为闪电般格挡在她屈起的膝前!
两股力量猛烈碰撞!
然而,沈璃等的就是这一瞬间的松脱!
她以被格挡的膝盖为支点,腰肢爆发出惊人的柔韧与力量,如同灵蛇般猛地一拧!
左腿如同铁鞭般迅疾甩出,带着破空之声,目标却不是攻击,而是精准无比地缠上了萧隐紧窄精壮的腰身!
借着他格挡的反作用力和腰身被缠住瞬间带来的稳固支撑,沈璃的身体如同轻盈却致命的蝶,在狭窄的空间里完成了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旋身!
玄青色的衣袂翻飞,她竟凭借着腰腿的力量,硬生生从被压制的赌台边缘旋身而起,足尖在旁边的立柱上一点借力,整个人如同归巢的乳燕,稳稳地旋落在了旁边唯一还完好的、稍高一些的赌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