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偏殿。
虽说是“殿”,但其实不过是一处位置偏僻的暖阁。比起景王府主院的奢华,这里显得有些寒酸。
林柔坐在妆台前,手里紧紧攥着那块血红色的玉佩。
“林姑娘。”
门外传来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太子殿下传您过去。”
林柔深吸一口气,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鬓发。镜子里的人,虽然依旧美貌,但眼底却多了一层散不去的青黑。
自从林家倒台,她像只丧家之犬一样躲进东宫,原本以为凭着自己的姿色和手中的宝物,能换个侧妃当当。
可没想到,太子萧景煜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
正殿内,歌舞升平。
太子一身明黄常服,懒洋洋地靠在榻上,怀里搂着一个西域进贡的舞姬。看到林柔进来,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柔儿来了。”
太子的声音透着漫不经心,“孤让你研究那块玉,研究出什么名堂了吗?”
林柔跪在地上,双手呈上凤血玉。
“回殿下,这凤血玉乃是前朝温家的传家宝。据说……只要滴入温家后人的血,再配合特定的时辰,就能显现出……藏宝图的线索。”
这是她编的。
她根本不知道这块玉怎么用,当初逼问林海时,林海只说这玉是身份的象征,没说有机关。
“哦?温家后人的血?”
太子推开舞姬,坐直了身子。他接过玉佩,在手里把玩着。
那玉佩通体血红,对着光看,里面仿佛有鲜血在流动,确实是件稀世珍宝。
“既然如此……”
太子眼神一冷,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把水果刀,扔到林柔面前。
“那就试试吧。”
“当啷”一声。
刀落在地上,林柔浑身一颤。
“殿……殿下?”
“你不是温家的外孙女吗?你的血,应该也管用吧?”
太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孤的耐心有限。林家已经没了,你若是证明不了这块玉的价值……孤这东宫,可不养闲人。”
林柔看着那把寒光闪闪的刀,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知道,太子这是在逼她。
如果这块玉没反应,她今天恐怕就走不出这个门了。
“是……”
林柔颤抖着捡起刀,闭上眼,狠狠地在手指上一划。
鲜血滴落在凤血玉上。
一滴,两滴,三滴……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然而,那块玉除了被血染得更红之外,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发光,没有显字,甚至连血都没渗进去。
“呵。”
太子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看来,是个死物。”
“不!不可能!”
林柔慌了,拼命挤着手指上的血,“可能是血不够!或者是时辰不对!殿下,再给我一点时间!这真的是宝物!我爹不可能骗我!”
“够了。”
太子厌恶地挥了挥手,“拿下去,洗干净。孤看着恶心。”
“至于你……”
他冷冷地瞥了林柔一眼,“既然当不了寻宝鼠,那就去浣衣局帮忙吧。东宫不养废物。”
“殿下!殿下饶命啊!”
林柔被两个太监拖了下去,凄厉的叫声回荡在大殿外。
太子擦了擦手,眼神阴鸷。
“温家……看来还得从那个景王妃身上下手。”
他低声自语,“林柔是个废物,但林晚……似乎知道得更多。”
……
景王府,密室。
与东宫的冰冷无情不同,这里的气氛热烈得快要燃烧起来。
一个巨大的木桶置于密室中央,里面翻滚着黑色的药液,散发出刺鼻的药味和……毒味。
“水温够了。”
林晚挽起袖子,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她看向坐在轮椅上的萧景珩,“夫君,这是最后一次了。”
“这次的药浴,加了《毒经》里的‘五毒散’,能通过毛孔渗入骨髓,彻底激发你坏死神经的活力。但是……”
林晚咬了咬牙,“会很疼。比断骨还要疼十倍。就像是有千万只毒虫在啃噬你的骨头。”
萧景珩看着她,眼神平静如水。
“开始吧。”
他自己解开了衣袍,露出精壮的上身。那上面纵横交错的伤疤,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却又充满了男性的力量感。
在铁牛的帮助下,萧景珩进入了药桶。
“嘶——”
刚一入水,即便坚毅如萧景珩,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那哪里是水,分明是滚烫的岩浆!
无数根细小的针仿佛顺着毛孔扎了进去,直奔骨髓深处。
“忍住!”
林晚手里捏着三根金针,眼神专注到了极点,“我现在要封住你的心脉,防止毒气攻心。你一定要保持清醒,绝对不能晕过去!”
“一旦晕了,这就真成了毒药了!”
“嗯……”
萧景珩双手死死抓住木桶的边缘,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泛白。
“落针!”
林晚低喝一声,三枚金针闪电般刺入他的胸口大穴。
紧接着,她又拿出七枚银针,分别刺入他双腿的“足三里”、“委中”、“承山”等穴位。
每一针下去,萧景珩的身体都会剧烈颤抖一下。
黑色的药液开始翻滚,仿佛有生命一般,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身体。
一刻钟。
两刻钟。
半个时辰过去了。
萧景珩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汗水如雨般落下,混合着药液,分不清彼此。他的嘴唇已经被咬出了血,却始终没有哼出一声。
“夫君……”
林晚看着他这副模样,心疼得手都在抖。
【这得多疼啊!要是换了我,早就哭爹喊娘了。】
【这男人,对自己真狠。】
突然,萧景珩的身体猛地一阵抽搐,双眼上翻,竟是有昏厥的征兆!
“不好!毒气上涌!”
林晚大惊失色。
这时候要是晕了,那就全完了!
“萧景珩!你给我醒醒!”
林晚顾不得其他,直接从药包里掏出一只早已准备好的小瓷盒,打开盖子。
里面是一只通体赤红的蝎子。
“对不起了!”
她抓起蝎子,直接按在了萧景珩的人中穴上。
“蛰他!”
“唔——!”
剧痛之下,萧景珩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赤红。
“看着我!”
林晚捧着他的脸,大声喊道,“萧景珩!你看着我!你说过要保护我的!你说过要给我赚金山的!你现在要是晕了,我就……我就带着你的钱改嫁!嫁给那个卖烧饼的王二麻子!”
听到“改嫁”两个字,萧景珩涣散的瞳孔瞬间聚焦。
一股前所未有的求生欲(和占有欲)从心底爆发。
“你敢……”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你看我敢不敢!”林晚带着哭腔吼道,“不想头顶长草就给我挺住!”
或许是“王二麻子”的威胁太大了,又或者是那只蝎子太给力了。
萧景珩挺过来了。
随着最后一口浊气吐出,桶里的黑色药液竟然变清了。
所有的药力,都被吸收殆尽。
“成了!”
林晚虚脱般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萧景珩缓缓抬起头,虽然疲惫到了极点,但他的眼中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感觉到了。
双腿……
那种久违的力量感,回来了!
“铁牛,扶王爷出来。”林晚有气无力地指挥。
“不。”
萧景珩拒绝了铁牛的搀扶。
他双手撑着桶沿,深吸一口气,缓缓地、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
水珠顺着他结实的肌肉滑落。
他迈出了一条腿,踩在地上。
稳。
又迈出另一条。
依然稳。
铁牛在旁边看得热泪盈眶,捂着嘴不敢出声,生怕惊扰了这一刻。
萧景珩站在地上,没有借助任何外力。
他试着往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跨越了七年的残疾与屈辱。
这一步,踏碎了所有人的嘲笑与轻视。
他走到了林晚面前。
此时的林晚还坐在地上,仰着头看着他。
那个曾经只能坐在轮椅上被她推着的男人,此刻高大得像一座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这压迫感……太强了。
“夫君……你真高啊。”
林晚傻乎乎地说了一句。
萧景珩低头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颠倒众生的笑。
他缓缓蹲下身,视线与她齐平,然后伸出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痕。
“以后,换我为你遮风挡雨。”
他声音沙哑,却温柔得一塌糊涂。
“不用改嫁给王二麻子了。”
“因为本王……回来了。”
林晚吸了吸鼻子,突然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呜呜呜……吓死我了……你要是再不醒,我就真的去找隔壁老王了……”
萧景珩紧紧抱着她,感受着怀里温热的躯体。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黎明的曙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照在两人身上。
从今天起,景王府的轮椅,可以劈了当柴烧了。
而京城的格局,也将随着这个男人的站立,彻底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