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痕站在浮石边缘，左手按着眉心。那道火纹还在跳，像是有人拿针往他脑子里扎。血从眼角滑下来，已经干了半边脸，黏糊糊的。他没擦，刚才那一滴血渗进石头，留下扇骨形状的印子，这不对劲。
他低头看了眼手背，血丝里浮动着细小的符文，闪着微弱金光。这不是他的血能有的东西。龙族的文字他只在古卷上见过，眼前这些歪歪扭扭的痕迹，和记载里的古老铭文对得上。
风刮得更急了，脚下的浮石开始晃动。前面还有七八块残石连成一线，通向灰雾深处。他刚抬脚，远处最后一块完整石台上，空气像水波一样荡开。
红衣少女凭空出现。
她发间插着一支角状簪子，眼睛亮得吓人。站那儿不动，却让人觉得整片空间都在跟着她呼吸。
“你挡路了。”叶无痕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少女抬起手，指尖直指他胸口。“交出陨炎王的精魄，我告诉你古道尽头有什么。”
叶无痕冷笑。“你怎么知道我吞了它？”
话刚说完，左眼又是一阵刺痛。一滴血落下去，砸在脚边石板上。扇骨印记微微发烫，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了。
他明白了。
这女的根本不是偶然出现。她是被人引来的。
“你不该来。”他说。
“我不该来？”少女笑了下，“我是龙葵。这片古道归我管。你踏进来那一刻，我就知道了。”
叶无痕没动。他知道这个名字。九幽秘境唯一的龙族，活了几百年，记忆乱成一团。据说她把谁当成前世恋人，就会拼死相护。但他没见过她本人，也没想过会在这儿碰上。
“你要精魄？”他问，“拿什么换？”
龙葵扬起下巴。“我告诉你一条生路。否则，你走不过这十步。”
叶无痕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抬手。左手掌心朝前，空间震荡之力瞬间凝聚。一圈无形波动扩散出去，直奔龙葵身后——她龙尾末端镶嵌的那片黑色鳞片。
逆鳞。
冲击波撞上去的瞬间，整片鳞甲猛地一震。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一丝银光从中溢出，像是被锁住的东西松了口。
叶无痕瞳孔一缩，本源之瞳立刻捕捉那缕气息。九重漩涡高速旋转，将逸散的空间法则碎片吸进识海。眨眼间，一段坐标凝成光点，落入他掌心。
成了。
可就在光点成型的刹那，龙葵突然闷哼一声，捂住心口跪倒在地。她脸色煞白，额头冒出冷汗，整个人抖得像风里的叶子。
叶无痕皱眉，下意识后退半步。
下一瞬，他左肩一阵灼热。莲花状的疤痕像是被火烧过，疼得他差点抬不起手。更怪的是，他感觉到一股心跳——不是自己的，是从血脉里传来的陌生律动。
两条血线从他和龙葵的左肩射出，在空中缠在一起，打了个结似的图腾。
他想动手切断。
手指刚动，识海里的九重漩涡忽然自主运转。画面一闪：一个女孩蜷在床上，十七八岁的样子，左肩渗血，嘴唇发白。月光照在她脸上，是苏璃月。
和现在跪地的龙葵，姿势一模一样。
他僵住了。
这不是巧合。这是共鸣。某种跨越身份、血脉、命运的连接，正在他们三人之间形成。
血线没有断。反而越缠越紧，像是要把两个人的命运拧成一股绳。
龙葵抬起头，眼神变了。刚才的傲气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像是惊讶，又像是释然。
“原来……”她喘着气，“她在你身边。”
叶无痕没答。他右手慢慢覆上左肩，压住那块发烫的疤痕。心跳还在传来，一下一下，和他的节奏渐渐同步。
片刻后，血线自己淡了，最后化作烟尘消散。
龙葵撑着地面站起来，脸色还是白的。“逆鳞裂了。”她说，“那是开启上三重位面的钥匙之一。现在碎了，我也活不长。”
叶无痕看着她。“所以你是来送死的？”
“不是。”她摇头，“我是来找答案的。我以为自己疯了，总梦见一个穿黑衣的男人，抱着我在火海边奔跑。后来才知道，那是你的影子。”
她顿了顿，盯着他。“你身上有她的味道。也有我的命。”
叶无痕沉默。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骗不了人。就像苏璃月每次月圆夜发作，他都能感应到。现在加上龙葵，三个本不该有关的人，却被某种力量绑在一起。
“古道尽头是什么？”他问。
“死路。”龙葵说，“但也有一扇门。门后是陨晶洞府，藏着能稳定空间乱流的阵盘。但进去的人，九个死八个，剩下一个也疯了。”
“那你让我怎么选？”
“我没有让你选。”她冷笑，“是你自己闯进来的。我只是提醒你，每一步都会付出代价。刚才你震裂逆鳞，拿走坐标，就已经欠了命债。”
叶无痕握紧掌心的光点。那东西还在发烫，像是随时会炸开。
“你还知道什么？”他问。
龙葵看着他，忽然笑了。“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认你吗？不是因为什么前世恋人。是因为心脏。”
她伸手按住胸口。“这里跳动的，不是我的。是她的碎片。而你的女人，肩膀上的胎记，也是从这儿分出去的。我们三个，本来就是一个整体。”
叶无痕瞳孔一缩。
还没等他反应，龙葵身形开始变淡。红衣像被风吹散的烟，一点点消失在空气中。
临走前，她留下一句话。
“如果她死了，你也别想活。”
话音落下，人已不见。
风还在刮，浮石晃得更厉害了。叶无痕站在原地，左手掌心攥着那枚空间坐标，右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左肩的疤痕还在发热，心跳声却没停。
他抬头看向灰雾深处。
还有五步。五块浮石连成一线，通向未知的出口。风刃时不时划过，割裂空气发出嘶响。
他迈出第一步。
脚刚落地，脚下石块突然一沉。裂缝从中心蔓延开来，像是随时会塌。
第二步。
风更大了，吹得他衣角猎猎作响。左眼的血还在流，顺着脸颊往下淌。
第三步。
他忽然停下。
耳边响起一阵极轻的铃声。不是真实的，像是从记忆里冒出来的。叮的一声，接着又是叮的一声。
他猛地回头。
身后空无一人。崩塌的来路陷在乱流中，什么都看不见。
可那种被盯上的感觉，比之前更强了。
他转回身，继续往前走。
第四步。
掌心的坐标突然震动了一下。光点闪烁，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第五步。
他踏上最后一块浮石。眼前灰雾翻滚，隐约能看到一道石门轮廓。但就在他准备迈步时，左手腕猛地一紧。
噬魂链自己动了。
它缠上他的手臂，越收越紧，像是在阻止他前进。
叶无痕皱眉，用力扯了一下。
链子没松。反而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顺着经脉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