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痕刚踏上石道，脚下那尊黑傀儡便缓缓转过头来。它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道竖缝，像被刀划开的口子。这东西不动的时候像个死物，可只要靠近一步，全身符文就开始亮起，关节咔咔作响。
他没动。
眉心那道火纹还在发烫，识海里的九重漩涡也没完全停下。刚才吞噬陨炎王内丹时留下的震荡还没散干净，身体像是被两股力量来回拉扯。他抬手摸了下左眼，指尖碰到一片湿热。
是血。
暗红色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流，不滴落，反而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黏稠的痕迹。他盯着手指看了两秒，这血不对劲，颜色太深，带着点金光，像是混了什么东西。
“怎么回事？”他低声问自己。
话音刚落，脑子里猛地一震。画面一闪，一个白衣人站在识海深处，手里拿着一把折扇。那人嘴角带笑，轻轻一抖，扇面展开，露出森白的扇骨。每根骨头都连着血丝，还在微微抽动。
叶南天。
这个名字一冒出来，他太阳穴就突突跳。那扇骨上的纹路他记得——和刚才那头陨炎王颅骨的裂痕一模一样。不是巧合，是标记。那个老东西把自己的印记刻进了妖兽体内，就像在宣示所有权。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咬牙，用力甩了下头，把幻象压下去。
眼前恢复清明，但左眼的血还在流。他抬手抹了一把，血迹刚擦掉，新的又渗了出来。这伤不在皮肉，是从里面来的，像是瞳孔自己裂开了。
对面的傀儡突然动了。
双臂弹出两截骨刃，通体漆黑，边缘泛着绿光。它没发出任何声音，脚下一蹬，整个人像箭一样冲过来，直扑咽喉。
叶无痕往后一仰，险险避开第一击。焚天领域的余火还在经脉里流转，他顺势将火气提到右臂，形成一层薄薄的护盾。第二刀砍上来，骨刃刚碰上火焰就被吸住，火舌缠上去，瞬间把毒雾烧了个干净。
但他反应慢了半拍。
肩头还是被划了一下，衣服破开，皮肤上多了道细长的口子。伤口不深，可火辣辣地疼，像是有东西往里钻。
“活络锁魂术？”他眯眼看向傀儡肩胛处，“墨玄？”
那地方刻着个小小的药瓶图腾，只有指甲盖大，但线条清晰。这种标记他见过一次，是在一具被炼成药尸的尸体上。当时那尸体嘴里还含着七个小瓶，每个都装着不同颜色的液体。后来才知道，那是墨玄的随身标志。
傀儡不答话，落地后立刻转身，再次扑来。
这一次速度更快，骨刃交错，封死了上下两个方向。叶无痕知道不能再硬接，右脚猛踩石板，借力向后跃出三步。就在对方收招瞬间，他左手猛然推出。
掌心一股无形波动炸开。
那是刚刚凝聚的空间震荡之力，还没完全掌握，只能靠本能释放。冲击波撞上傀儡左臂，关节处符文一闪，整条手臂当场炸碎，碎片四散飞溅。
几只小药瓶从断臂里飞出，在空中打了个转，稳稳悬浮。
瓶身幽绿，表面流动着微弱的光晕。其中一个瓶口裂了条缝，一丝淡紫色的烟正慢慢往外飘。
他鼻子一动。
那味道一钻进来，脑袋顿时嗡了一声。
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气息，像是陈年的香料混了烂木头。这味儿他忘不了。两百年前最后一次闭关前，他在密室里闻到的就是这个。当时以为是安神用的熏香，结果醒来时神魂已被抽走一半，记忆错乱，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
迷魂香。
前世害他的东西，现在又出现了。
他立刻屏住呼吸，本源之瞳自动运转，鼻腔里吸入的那一丝香气刚进入识海，就被九重漩涡卷住，碾成碎片，最后化作一点能量沉入底部。
“墨玄怎么会用这个？”他盯着那些药瓶，心里发冷。
这人虽然行事古怪，但从不参与高层争斗。他躲天机阁追杀都来不及，哪来的本事弄到迷魂香？更别说调配出能对付重生者的版本。除非……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来历，甚至可能参与过当年的事。
傀儡没了左臂，动作迟缓下来。但它没退，反而原地旋转一圈，右手指尖在地上划出一道符线。石板裂开，一根白骨从地下穿出，直刺叶无痕小腿。
他侧身避开，一脚踢中傀儡胸口。
力道不大，但正好撞在核心符文上。那东西晃了两下，停住不动了。
他走过去，蹲下身，伸手去拿那几个药瓶。指尖刚碰到其中一个，瓶身突然一颤，绿光暴涨。他立刻缩手，后退两步。
瓶子没爆炸，只是浮在空中缓缓转动，裂缝越来越大。
他知道不能等。
左手抬起，本源之瞳对准药瓶，九重漩涡开始旋转。吸力一出，瓶内液体直接倒流，连同那缕紫烟也被强行抽出，吞进瞳孔深处。其他瓶子感应到同伴被毁，同时震动起来，一个个接连炸开。
绿色液体洒在地上，滋滋作响，冒出白烟。
他站起身，脸色阴沉。
这些药不是随便带的，是冲着他来的。墨玄派一具分身拦路，用活络锁魂术操控傀儡，再配上迷魂香——这不是试探，是定点清除。对方清楚他的弱点，也知道他刚经历传送和战斗，状态极差。
偏偏在这个时候，左眼开始出血。
他抬手按住眉心，朱雀火纹还在跳。刚才那一战消耗不小，五转中期的灵墟轮盘有些不稳，需要时间调息。但现在不能停。
前方石道还在震动，裂缝喷出的风越来越急。远处灰云翻滚，隐约能看到另一端出口，但中间这段路已经出现多处断裂，有的地方只剩几块浮石相连。
他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下。
左眼的血没止住，反而越流越多。视线开始模糊，每一次眨眼都觉得眼皮沉重。他抬手擦了第三次，发现血里金光比之前更明显了。
“不是受伤……”他喃喃道，“是本源在排斥什么。”
吞噬本源从不会主动反噬宿主。它沉默、隐忍，只在他需要时出现。可现在它在躁动，左瞳泣血，识海浮现叶南天的影子——这不像攻击，更像是预警。
警告他前方有危险。
或者，警告他身后有东西正在逼近。
他回头看了一眼。
来路早已崩塌，整片区域陷在乱流之中，什么都看不清。可那种被盯上的感觉越来越强，像是有人躲在暗处，一直看着他。
他握紧噬魂链，指节发白。
“不管你是谁，别逼我回头。”
说完这句话，他迈步继续向前。
走到第三段浮石时，左眼突然剧痛。一滴血落下，砸在脚边石板上，竟没有蒸发，而是慢慢渗进去，留下一个暗红印记。
他低头看了一眼。
那痕迹的形状，像是一枚扇骨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