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11月中旬的南京,复兴社情报科的办公室里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
陈默坐在桌前,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电报,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电报是上海地下党发来的,只有短短一句话:“手术成功,左腿神经受损,终身需拄拐。”
“终身需拄拐……”陈默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沈兰中弹时的画面:她决绝地泼出热茶,嘶吼着让他快走,左腿鲜血淋漓的模样,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刀,在他心里反复切割。
是他害了沈兰。如果不是他让她留在书店打掩护,如果不是他没有提前察觉到日本特务的异常,如果他能更快一点撤离,沈兰就不会受伤,更不会落下终身残疾。这份愧疚像沉重的枷锁,压得他几乎抬不起头。
“陈处长,戴老板叫你去他办公室。”
门外传来柳媚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她知道陈默的妻子在上海做手术,这几天他脸色一直不好,整个人都像被抽走了精气神。
陈默深吸一口气,将电报揉成一团,塞进衣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出他的异常,尤其是在戴笠面前。整理了一下衣领,他快步走向戴笠的办公室。
“沈兰的手术怎么样了?”戴笠坐在桌前,手里翻着一份情报,头也没抬地问道。
“谢谢老师关心,手术很成功,就是……以后走路需要拄拐杖。”
陈默语气平静,却掩不住声音里的一丝沙哑。
戴笠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语气缓和了一些:“没事就好,人没事比什么都重要。以后让她好好养伤,不用急着上班,情报科的工作有其他人顶着。”
他顿了顿,又说道:“你要是想去照顾她,我给你批几天假。”
“谢谢老师,不用了。”
陈默摇摇头,“医院那里有朋友照顾,我在这里能更好地处理工作,也能盯着日特的动向,不让他们再搞破坏。”
他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沈兰的牺牲是为了让他更好地完成任务,他不能辜负她。
从戴笠办公室出来,陈默直接去了秘密联络点,找到老吴。“组织那边怎么说?”陈默问道,语气急切。
老吴递给他一杯水,叹了口气:“组织已经知道了沈兰的情况,很惋惜。考虑到你现在的处境,组织提议再派一个新搭档过来,接替沈兰的工作,让她在上海安心养伤。”
“我不同意!”
陈默脱口而出,语气坚定,“沈兰是为了掩护我才受伤的,我不能丢下她不管。而且我们配合这么久,默契度不是新搭档能比的。等她康复了,我们还可以继续配合,她虽然腿不方便,但她的观察力和译电能力还在,完全可以做幕后工作。”
老吴看着他坚决的眼神,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我会把你的意思转达给组织。不过你要想清楚,沈兰的腿不方便,以后行动会很困难,你们的潜伏风险会更大。”
“我想清楚了。”陈默点点头,眼神里满是坚定,“风险再大,我也要等她。她是我的战友,我的搭档,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在上海。”
接下来的日子,陈默一边处理复兴社的工作,一边通过地下党传递消息,了解沈兰的康复情况。
沈兰在上海医院的恢复很顺利,伤口愈合得很好,只是左腿神经损伤严重,医生说她以后只能拄着拐杖走路,不能长时间站立或行走。
每次收到沈兰的消息,陈默心里都既欣慰又愧疚。
欣慰的是她的身体在慢慢恢复,愧疚的是她的一生都被这场意外改变了。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完成他们共同的使命,一定要让沈兰看到革命胜利的那一天,才能对得起她的牺牲。
一个月后,沈兰终于可以出院了。
陈默特意向戴笠请假,以“接妻子回家养伤”为由,去了医院。
在医院的病房里,他第一次见到拄着拐杖的沈兰。她穿着一身素色的旗袍,脸色比之前好了很多,看到陈默,眼里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你来了。”沈兰笑着说,语气轻松,仿佛腿上的残疾根本不算什么。
陈默快步走过去,扶住她,喉咙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别这样,我没事。”沈兰拍了拍他的手,笑着说,“虽然腿不方便,但我还能帮你整理情报、译电,一点都不影响工作。以后我就做你的‘幕后军师’,帮你出谋划策,也挺好的。”
陈默看着她乐观的样子,心里既心疼又敬佩。
他知道,沈兰心里肯定也难过,但她为了不让他担心,故意表现得这么轻松。“对不起,小兰,都是我不好……”
“说什么呢!”沈兰打断他,语气严肃,“我们是战友,互相掩护是应该的。我不后悔,要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现在最重要的是完成任务,不是吗?”
陈默点点头,握紧她的手:“好,我们一起完成任务。以后我就是你的腿,你去哪,我就扶你去哪。”
沈兰眼里泛起一丝泪光,却笑着说:“那我可就赖上你了。”
回到上海工作站后,陈默对外宣称沈兰“遇劫受伤,左腿落下残疾”,复兴社的同事们都很同情他们,戴笠还特意给沈兰批了一笔抚恤金,让她安心养伤。
沈兰则借着“养伤”的名义,在家中帮陈默整理情报、译电,虽然不能再去书店或复兴社,但她的作用丝毫没有减弱——她的细心和敏锐,总能从一堆情报中找出关键信息,为陈默的工作提供很大的帮助。
有一次,陈默整理“日军华东布防图”,不小心漏掉了一个重要的据点。
沈兰拄着拐杖,坐在桌前,仔细核对每一个坐标,发现了这个疏漏:“这里不对,日军在苏州河附近还有一个弹药库,你没标上去。”
陈默仔细一看,果然是他漏掉了。“多亏了你,不然这份情报就出错了。”陈默感激地说。
沈兰笑了笑:“我们是搭档,互相帮衬是应该的。以后你负责收集情报,我负责核对整理,分工明确,效率更高。”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默和沈兰的配合越来越默契。
陈默在外收集情报、对接联络员,沈兰在家整理情报、译电,虽然沈兰的腿不方便,但他们的情报工作却从未耽误过。他们用行动证明,即使身有残疾,即使处境危险,只要坚守信仰,互相扶持,就能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
一天晚上,陈默和沈兰坐在灯下,看着窗外的月光。
沈兰轻声说道:“等革命胜利了,我们就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开一家真正的书店,不用伪装,不用潜伏,就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陈默点点头,眼里满是憧憬:“好,我陪你。到时候,我们就把这里的一切都忘了,只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沈兰靠在陈默的肩膀上,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她知道,这个愿望可能还很遥远,但只要有陈默在,只要他们一起努力,就一定能实现。
陈默拿起加密笔记本,在上面写下:“沈兰术后左腿残疾,需拄拐行走。拒绝组织派新搭档,决定等她康复后继续配合。她虽身有残疾,却仍坚守使命,与我分工协作,默契如初。潜伏之路,苦难相伴,唯爱与信仰,能抵岁月漫长,能破万难险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