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无悔面具下的嘴角扯动了一下。
这老鬼,鼻子倒是灵得像狗。
她感受到蜈蚣护腕,未因这老郎中的窥探而躁动,
看来对方虽有邪术,但暂时并未显露直接敌意。
她心下稍定,绿瞳依旧冰冷,
顺着对方的话反问,
声音透过面具,带着凉意:
“鼻子挺灵。那你可嗅出我的来意了?”
莫郎中嘿嘿一笑,直起佝偻的腰,
用那沾着血污药粉的手摆了摆,
一副油滑腔调:
“小友说笑了。
老朽我就是个被扫地出门的弃子,
在这鬼街角落混口阴间饭吃,
靠这点祖传的偏方苟延残喘。
您这般人物驾临,
身上因果纠缠,可比老朽这药柜里的乱麻还复杂,
我哪能嗅出您的真佛来意?”
他话锋一转,
小眼睛滴溜溜地,
在木无悔的金家黑袍和绿色竖瞳上打转,
语气故作神秘:
“不过嘛。。。小友这身行头,
这双招子。。。嘿嘿,倒是让老朽想起些陈年旧事。
金家。。。多少年没见着活人穿着这身皮在鬼街行走了。
您想问的,恐怕不是我这小铺子里的药材价钱吧?”
他看似在打太极,却句句不离“金家”,显然想套话。
木无悔不吃他这套,
一句话就直刺过去:
“看来你这‘弃子’,知道的事倒不少。
你那边的势力,在你这儿,能换什么价?”
莫郎中听后,
忽然脸上那点油滑笑意收了些,
蜡黄面皮绷紧。
带着忌讳:
“小友慎言!慎言!”
“不管其中的哪一个,也是能随便提的?
老朽就是个看病的,那些大人物的事儿,我哪敢打听?
不知道,不知道!”
他矢口否认,但那双小眼睛里,
却闪过忌惮。
木无悔冷眼瞧着,不再逼问,
语气变得像在说天气:
“看来你这‘医者’,也治不了‘心病’。
我金家的陈年旧事,看来是问不出价了。”
她这话说得轻飘飘,
却把“金家”和“价码”轻轻巧巧又挂了钩,
既像是放弃了追问,
又像是把皮球踢了回去,
暗示莫郎中“你不出价,就别想从我这儿套出话”。
莫郎中眯缝着眼,
他被木无悔这手以退为进弄得有点憋闷,
这丫头,听声音。
年纪很轻,怎么人还滑不溜手,软硬不吃呢。
他吭哧了两声,
没接“心病”的话茬。
“小友从外面来,消息灵通。。。老朽多嘴问一句,
纯属好奇,您别介意。。。”
“那位。。。‘老爷子’。。。这回,是真死透了吧?
魂飞魄散,再没缓儿了?”
他这是在说莫枯!
这老东西,果然知道莫枯已死!
消息传得这么快?
还是说。。。他和云南槐安铸本部,
有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她收敛情绪,
换上一种事不关己的淡漠,反将一军:
“死透如何?没死透又如何?
一个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鬼,是能爬出来找你叙旧,
还是能让你这‘弃子’重回槐安铸的门墙?”
这话像根针,精准地扎在了莫郎中的痛处。
他蜡黄的脸皮猛地抽动了一下,
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忽然睁大,
里面闪过一丝恼怒,
但更多的是怨恨,又夹杂着一丝。。。解脱。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嘴巴这么毒。金家的怎么都这副死德性!”
他声音拔高,
带着点气急败坏,
却又强行压了下去,
“哼,还重回门墙?我呸!
老子当年是自己不愿意同流合污,
自请离开那藏污纳垢之地!
什么狗屁槐安铸,什么莫家本宗!
一群为了力量不择手段、伤天害理的玩意儿!老子不伺候!”
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指着这满屋子的蛇尸罐瓮,
又指了指椅子上奄奄一息的杨华,
还有那截泡在药钵里的断臂,
激动地挥舞着沾满药渍的手:
“你看看!你看看这些!
老子是郎中!祖传的手艺,也是能治病救人!
就算用些偏方邪术,也是为了从阎王爷手里抢命!
老子这辈子,没亲手杀过一个无辜之人!
用的‘药引子’,也都是你情我愿的交易!
像这小子,他自己选的断臂救父,
老子没收一分钱,只收臂用来制药,公平买卖!”
他说到一半,气的喘了口粗气,才又叨叨:
“老子躲在这鬼街最角落开这破铺子,图什么?
就图个清静!不掺和你们那些打打杀杀、争权夺利的破事儿!
金家跟槐安铸的恩怨?
关我屁事!我知道又怎样?
不知道又怎样?凭什么要给自己惹一身骚?”
他这番近乎咆哮的辩白,
与其说是说给木无悔听,
不如说更像是在宣泄积压已久的不满。
虽然依旧没吐露具体情报,
但这“秃噜嘴”般的情绪爆发,
反而让木无悔捕捉到几个关键信息:
他与槐安铸本宗决裂,是因为理念不合。
那就是说不愿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自称崇尚“交易”和“救人”,
并且极力想撇清关系,避免麻烦。
就在这时,瘫在太师椅里,
因失血和剧痛,
意识模糊的杨华,
被莫郎中这突如其来的激动,
吵得清醒了几分。
他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
涣散的目光,开始聚焦在门口那黑袍身影上。
越看,越觉得熟悉。
那身形,那站姿,尤其是。。。
虽然隔着面具,
但那双眼睛,还有对什么都好像无动于衷的气质。。。
一个画面猛地撞进他脑海。
早晨,那个街角不起眼的铺子里,
那个年轻女神棍!
是她!绝对是她!
杨华瞳孔地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此时,
他眼中充满了巨大的困惑: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穿着这么古怪的衣服?
甚至能和鬼街里这些邪门人们,平起平坐地交谈?
自己之前,竟然还觉得她是个装神弄鬼的骗子?
木无悔在一旁,也察觉到杨华探究震惊的视线,
但她连眼角余光都没扫过去一下,
完全将他当成了空气。
她的绿瞳,依旧锁定在莫郎中身上,
心中冷笑:
不愿同流合污?自命清高?
若真如此,又为何对莫枯的死活如此在意?
这老狐狸,有些话肯定还是没说完,
她不再纠缠槐安铸的话题,
既然对方摆出“与世无争”的姿态,
她便顺水推舟:
“哦?郎中悬壶济世,令人敬佩。
那你这‘割股奉亲’的古方,炼出的药,能救几人?”